回不去的故国,回不去的昨日
小时侯,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这是一首我听过许多遍的诗歌,被它的优美凄凉打动的同时,总有些事不关己的漫不经心。毕竟,它讲述的故事太遥远,是那个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
得益于多年稳定的国际环境,也要感谢科技的突飞猛进,近些年,朝发夕至的跨洋飞行,早已让我的回家之路,成了名副其实的打飞的。我无论如何不会预见到,此生,竟然要面对相似的困惑和绝望。现在,我在这头,年迈的父母和亲人在那头。这一次,乡愁是浩瀚的太平洋,我在这头,故国在那头。
去年秋天最后一次回国,返回的时候,弟弟送我去机场。他说,以爸爸的身体状况,撑到现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未来任何时候出现状况,都在预料之中。他安慰我,我们都是讲究实际的人,也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践行对上一代的爱与责任,届时我若是走不开,不必赶着回来。我不以为然,现在回国,有了这张为期十年的签证,任何时候都可以随叫随到的。毫无预兆的,曾经无比畅通的回国之路,因为疫情,因为中美交恶,几乎完全中断。不要说我们这些已经成为异国公民的华人,就是那些迫切等待回国的留学生和海外务工人员,都被挡在了国门之外。
多年之前,因为等待绿卡不敢回国。我曾和当时的俄国来的同事Andrew聊起过这份无奈。Andrew擅长黑色幽默,他半开玩笑地说,他也在等绿卡,也是不敢回国,他反复拜托他的父母,在他拿到绿卡之前不要死。现在看来,我们那时多么年轻,我们的父母也不老迈,我所谓的担忧其实有点杞人忧天。如今,父母真的走到了风烛残年,天命之年的我,更知天命不可违,满腔的离愁别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却道天凉好个秋。
周末整理衣橱的时候,发现我已经为下次回国攒了两袋衣物。它们中的一些,是为家人备的;还有一些,是在逛店取悦自己的时候,顺便为国内的两个闺蜜淘的。我为家人和朋友买东西比较随心所欲,反正经常回国,平常留心准备着,任何时候决定回去,都用不着风风火火跑商店。现在回国已是遥遥无期,这些衣物堆久了终会变成垃圾。我想起了微信群里看到过的中美快递,琢磨着找找它们的联络方式,问问它们是否还在运营。结果,联系方式还没有找到,先看到国内亲友群里舅舅发的一个微信:
我舅舅是著名的小提琴家,《梁祝》的一个版本出自于他的演奏,舅舅还曾是国内一家著名的部队文工团的团长。总之,舅舅是我非常敬重的有大智慧的长者。我有点悲哀,看样子,人老了智力和判断能力真的会下降,这么拙劣的谣言,他居然会相信。
过了没多久,老妈又把这条微信,专门给我转发了一遍。我的精明强干的老妈,难道也思维混乱了吗?我离中国那么远,这事和我有关吗?如果硬要和我扯上关系的话,我应该属于投毒嫌疑人了。我没好气地回老妈:已经看到舅舅发了,耸人听闻。
转念一想,老妈真是料事如神,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醒了我。现如今,美国的疫情全球第一,加州疫情全美第一,而我,又在加州疫情最重的南加州。设身处地的站在国内人的立场上,在他们眼中,现在的我,和疫情爆发之初的武汉人比起来,恐怕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包裹万一真的寄了出去,这重疫区来的东西,不是让家人和闺蜜们为难吗。罢罢罢,再叹一声:天凉好个秋。
这个让人无语的世界。微信就要封了,虽然不方便,还有电话和邮件。电话会封吗?邮件会封吗?这个疯子主导的世界,貌似没有最坏,只有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