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和他的干妈
我儿子的干妈玲是我的闺蜜。玲是我的初中同学,一直生活在西安,每次回家,见她是必须的。屈指算来,我们俩认识有40年了。
那一年夏天,因为工作关系,我们要从纽约搬到洛杉矶。同时,我们申请了几年的绿卡,终于有了大的进展,拿到了回美证。那是一段无法想象的忙乱日子,我们要挂牌卖房,要安排搬家,还在迫不及待地计划着回国。终于有一天,家具交给了搬家公司,空房子交给了中介。然后,一家四口,包括我们家的新成员,两岁的儿子,在去国五年之后,开启了的首次的回国之旅。
回国的任务之一是把儿子托给我妈妈,请她帮我带一段。我家儿子出生之后,一直都是保姆在照顾。搬家之前,我和老公利用一个周末,飞了一趟洛杉矶,主要是由中介带着,找一个安家的地方,再就是确定女儿上学的学区和学校。可惜,一个周末太仓促,我们没有时间对将要居住的社区做任何可能的了解,因此也无法针对儿子需要的Day Care做任何安排。把儿子在国内留一段时间,等我们安排好再接他出来,是比较可行的选择。
儿子开口说话很晚,当时正在牙牙学语,一共能说的短语大概不超过20个。我一想到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国内,心里就会隐隐的作痛。我不知道在他这个年龄,爸爸妈妈的突然消失,会对他的心理产生怎样的影响。
在国内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我和先生回去上班的日子。趁着儿子午睡,我和老公出了家门,非常不舍,但不是很担心,至少儿子醒来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她的姐姐。当时女儿十岁,是个善良敏感的小姑娘。我特意和她商量好,让她在外婆家多待一段,帮着弟弟过渡。我给她订了航空公司的无人陪伴儿童服务,等到开学的时候,她再独自飞回美国。挺心疼她的,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闺蜜玲结婚早,她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已经十几岁了,见了我家儿子粉嘟嘟的样子,立即爱得不行。我一走,她更是放心不下,三天两头往我妈妈家跑。一来二去的,我儿子直接搂着她的脖子喊妈妈了。玲说,是我儿子主动喊妈妈的。关于这一点,我有点怀疑,我想,多半是她诱导的吧。反正,玲本来就喜欢男孩,这样一来,真把我家儿子当成自己的宝贝了。她每次和我通话,都给我汇报我儿子的各种进步,不忘告诉我儿子叫妈叫的多顺溜。万里之外的我心里酸溜溜的,真怕假妈把真妈顶了,儿子再见我时不认识了。
圣诞的时候,禁不住对儿子的思念,我和女儿飞回了我妈妈家。看见我们进门,儿子有点发愣,然后就主动地叫起了妈妈。女儿赶紧拿出给弟弟买的玩具,儿子自然地扑向姐姐的怀抱。半年不见,儿子两岁半了,也会说很多话了。他和我们对视地时候,和我们讲话的时候,满脸的信任和满足,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分离过。
洛杉矶是个建在车轮子上的城市,我还不会开车,靠老公一个人接送剩下的三个人太不现实。虽然舍不得,还是不敢带儿子回来。学会开车,接儿子回家,是我当时考驾照的最大动力。玲照旧去我妈妈那里看儿子,可惜的是,无论她怎么诱惑,儿子再也不肯喊她妈妈了。
来年夏天,儿子三岁的时候,我终于拿到了驾照。第一件事,就是订了回国的机票。这次再见到儿子,他连犹豫的时间都不需要了,直接叫着妈妈扑进我的怀抱。儿子和我很亲,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我,要找外婆。我试探他,能不能睡在他旁边,他不直接拒绝,说,你会摔下去的。玲来看我,逗我儿子,让他叫妈,儿子不叫。我送玲下楼,儿子抓住我不放,又哭又闹,生怕真妈妈被假妈妈带走了。
我不由的感叹,这一年,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根据他的反应,应该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困惑过。是血缘,还是记忆,让他这么执着的认定了他的妈妈。
以后每次回国,玲除了来找我玩,最心疼的还是我儿子。她退而求其次,问儿子,叫妈不行,叫干妈行不行?儿子很认真,死活不答应,玲不气馁,就是爱我儿子,带他吃好吃的,带他玩好玩的。
今年暑假儿子在上海实习,实习结束的时候,回西安看望年迈的外公外婆。我把接机的重任交给了玲。前几天,玲给我发微信,说是蒸了好多包子,冻起来等我儿子回来吃。周五,玲接到儿子,给我发来两人在一起的开心照片。
这两天一直忙,昨天晚才上打电话回家。妈妈说玲和她老公带着我儿子刚出门,说是要带他参观民俗村和品尝西安美食。妈妈带了儿子一年,也是爱极了这个外孙,她说我儿子睡得好香甜,早上还跟她耍赖,不愿意起床。让我惊讶的是,儿子终于开口了,叫了干妈和干爸。我的闺蜜玲,我儿子的干妈,终于等到了傻小子开窍这一天。
听到这个消息好感慨的。许多年了,私下里和儿子说了许多次,儿子一直不松口。这一次,忘了提醒他了,他倒是主动开口了。儿子长大了。
谢谢玲给我儿子的爱,显摆一下她给干儿子蒸的包子。
后记:
儿子今天回家了。给玲报平安时也把这篇文章发给她看了。以下是玲的回复:
哇,你写的文章好流畅,都是真情实感啊。
你儿子变成大小伙子了,很健谈,也很懂礼貌。以前每次见到他,我都要说把你留在中国,不许回美国了。他就开始乱蹦,说,我就要回美国。
这次我说同样的话,他很淡定的说。 No, 我要回美国,我的朋友都在美国,以后我在美国工作。
看来干儿子是属于美国的。
亲爱的玲,世界越来越小了,干儿子属于美国,干妈可以来美国看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