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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被稱為"民國美女"的校友

我的被稱為"民國美女"的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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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被稱為"民國美女"的老校友

我和她一一一亇曾被上海報刊稱為"民國美女"的校友邂逅在深秋的一個傍晚,一條梧桐樹掩映著的有著厚重文化底蘊的小馬路上。

一說起"民國美女",我的腦海裏就會浮現出黑白?片裏或書中看到的比煙花寂寞,比玫瑰美豔的陸小曼,"人間四月天"才貌雙全的林微因以及風華絕代而又曆經辛酸的周璿等這些散發著璀璨光芒的民國美人。其實殊不知有時候在不經意中,也許散落在民間的遺珠們也會在上海我居住過城市的某一幽靜的馬路上與我輕易地擦肩而過,她們也許不像上麵提到的那些美女們光芒萬丈。但她們也是榮耀上海的一顆顆閃亮奪目的明珠。

這次回上海,我對上海的老建築產生了興趣。一次,我對著一幢看上去不中不洋似老似新的房子,疑惑她的建成年代,我很想知道她的芳齡。因為每一個建築都承載著生命。

我環顧四周,躍入我眼簾的是一個迎麵走來的,身材小巧,年紀約莫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她穿著灰色的質地上好的毛衣,打扮得幹淨素雅,山清水秀。我好奇地上前詢問,果來不出我所料,是新建的。她順手又指了指周圍幾間告訴我她們的年份,有的我從報紙的介紹中知曉,有的的確我是第一次聽說。她加了一句:"以前住的人的成份與現在的勿一樣哦。這裏後來搬進來好多東海艦隊的軍官。我老底子好多學生都是部隊小寧"。噢!是老師。我感興趣地問她以前在哪間學校教書,她馬上報出了學校的大名。無書不成巧,竟然是我的中學母校。更嘖嘖稱奇的得知她還是這個學校的早期畢業生。我的超過百年曆史的母校的前身是上海四所最有名的被稱為貴族學校之一的教會學校女中。互相介紹後,我倆都滿心歡喜,校友的關係一下子把我們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這時整天灰濛濛的天空真的開始落起毛毛雨,看情況有越落越大的趨勢。我們順路邊走邊講,一會兒就到了一個看上去有西式建築風格的灰色的拉毛牆磚的老房子。她熱情地邀請我到她屋裏躲雨。我很想與老人再攀談下去,但吃夜飯辰光,不好意思打擾她,況且自己家也不遠。老人看出我的猶豫,"勿要緊的,小姑娘,我光杆司令單獨住。儂回去淋著雨,要生毛病的"。


我心底裏也對我的這位萍水相逢的善談的老師兼是校友產生了哥德巴赫猜想,很想聽聽以前她上學的那個教會女中是怎樣的,便欣然接受她的邀請。我一定是長了一張上海好小囡的麵孔,老太太一點都沒有設防我。肯定因為我們是校友吧。

進入黑漆沉重的大鐵門,經過一個一看就是有人打理過的小花園,園內不知名的小花

搖曳著,任憑風雨的吹打。走過二層紅漆油成的狹窄的木質樓梯,進入三樓,峰回路轉,眼前一片開闊,左邊看到的是家具擺設不多但布置得幹淨雅致的客廳,最為醒目的是一架開了蓋頭的看上去有些年代的一架鋼琴,她一定陪伴了她的主人走過花落花開的幾多歲月。右邊則是裝飾得溫馨舒服的臥室。

我準備脫了鞋子進房間,老太太馬上敏捷地從一架子上的盒子裏掏出一次性用的塑料鞋套遞給我。想得真周到,彼此都覺得衛生與舒服。我被她引入了另一間客堂間,看樣子,這間是她讀書讀報的工作間。台上攤了一張報紙。老太太一個人住蠻實惠的,就是是否太厭氣孤獨了,我心裏暗想。

老太太拿出影集給我看了許多他們教師聚會的照片,問我認得誰。噢,太難了,近三十年我自己都變得認不出自己了,不敢張冠李戴。我也直截了當告訴她,我是否可以在博客上寫她。沒想到她欣然答應。

她是一個曾被上海的報紙報道過的上海"民國美女"。

 

 

她有著略帶男性化的名字,她說我也可以叫她英文名 Virginia ,但我更願意尊稱她徐老師。

徐老師年近九旬,出生於書香門第,爺爺中過秀才,外公陸士諤是清末民初上海的十大名醫之一。並且還是當時最多產的小說家,科幻家。最出名的是巜新上海》巜血滴子》還有預言成真的神奇的科幻小說巜新中國》。

徐老師調皮地笑盈盈地告訴我,世博會開的那段時間。她外公早已不在了,但她家的門檻還是差一點要被采訪她的電台報社的記者踏壞。因為他們想看看這個神奇的預言家的後代長得啥樣子。

不得不說她外公是神人一個。100年前他就預測到荒蕪的浦東將要開萬國博覽會,浦東將大興土木,建築高樓,地下隧道將連接浦東與浦西。為建地鐵是在地上還是在地下會引起一場全民討論,最終方案將采用了在地下打造。百年之後,這些幻想全都變為現實,真是歎為觀止,不得不服。

她給我看了一張她年輕時的照片,活脫脫的一個民國美人形象。身著旗袍,大卷的波浪,明眸皓齒,犁渦淺笑。不能想像她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已經是一兒一女的母親了。
我仔細覌察她對我說話的神態,時而沉靜優雅時而又會閃現出小女孩似的"驕嬌"二態,精致秀美的五官,清澈見底的眼神一點也不會讓你在看了照片後而發出美人遲暮的感歎,女人真能這樣優雅地老去,多好!

她13歲時因戰亂跟著家人顛沛流離到了重慶。在巴蜀中學一一一所四川省政府主席王纘緒開辦的學校上學,同學大多是國民黨高官的子女。例如王纘緒自己的孩子,馮玉祥的女兒,戴笠的親戚等,她是1944年學校的中考狀元,後又進了南開中學繼續學業。日本投降後,46年她回到上海又進了幾所名校就讀,其中一所就是一教會女中,我母校的前身。

徐老師講起那所教會學校,口若懸河,蠻紮勁的。她說她們以前讀書規距禮儀交關嚴格,每天要讀經書,經常要做禮拜。讀書一點也不能馬馬虎虎。老師大多是外國人。平時上課基本上是用英語。怪不得,老太太和我講話,時不時地蹦出幾????英文單詞,有的偏僻生詞我還聽得霧裏雲裏,弄得我這在外頭近二十年的假洋鬼子呆頭呆腦的,感覺就像是陳奐生進城,而不是國外來的。

她女中畢業後,由於成績優異,英文流利被順利推薦進了私立滬江大學,後又考入國立交通大學,不久便被催婚,無奈放棄了繼續深造的機會,在家相夫教子。現在想想,她還是有點遺憾,她不加掩飾地說:"大我交關的老公怕我逃脫,催我結婚。"說完,她自己也捂嘴笑了起來。

能唱,能寫,能弾,英文流利,與人為善以及業務與溝通能力強使她無論到哪裏都如魚得水,八麵玲瓏。她做過公司會計,小學音樂老師,中學英語老師等,做英文家教也做到72歲才關門拒收,她有著優良的語言天賦,自學日語二個月,去日本旅行時就能應付自如,地方方言蘇北話,四川話說得維妙維肖。

徐老師本人在文革中沒有吃過大苦頭。在教師下放勞動的時候,她因為能唱會跳,當地的農民就說:"徐老師,你教我們唱歌,你的生活我們幫你做了"。她一有空就教農民唱"社會主義好""社員都是向陽花"等歌,人家照顧她,她也輕鬆了很多。畢竟挑擔施肥不是她的特長。但她同時不無心痛地惋惜她的許多同事,現在還困繞他們的腰酸就是以前勞動,做力不所能及的工作導致的。她隻是審時度勢,利用自己的才能,智慧為自己拓展一點生存的空間。

看徐老師表麵溫文柔弱樣子,其實在為生存世態所逼時她也是錚錚硬骨的。
1940年,飛虎隊來華急需英語翻譯官。1943年,國民黨教育部下令征調幾所大學的應屆畢業生去作翻譯,44年西南聯大機械專業畢業的的她的丈夫(當時還未認識結婚)應征去遠征軍。抗戰勝利後才拿到畢業證書。可誰能料到,在文化大革命中就因參加遠征軍而成為一大罪狀,被隔離審查,吃足苦頭。有多次徐老師到丈夫單位拍桌子,為丈夫伸冤。她說:我先生抗日,你們應該給他發獎狀,而不是要他寫檢查,"她認真地對我說:"我又勿怕伊拉,我一沒有辮子,二沒有尾巴"。隻可惜,丈夫還是沒有等到撥開雲霧的那一天。

87年,徐老師本已計劃去訪問在美國讀書的兒子,突然被檢查出癌症。堅強的母親改變計劃,不想打擾兒子一家的生活,堅持自己留在國內安心治療。後來功成名就的在美加的儿子大女兒多次邀請她去定居。但除了探親,最終她說她還是離不開上海。她每天公園跑跑,時而派對開開,同學聚聚,注重健身養生,小女儿也时常过来看看,照顾她。所以她心態好得不得了,快三十年了,惡魔被她嚇得也不知躱到哪個妖妮角落去了。

講到同學聚會,她一本正經和我講,"儂曉得伐,阿啦老同學聚會,有的男同學還叫我發照片撥伊,老頭子老太婆了還發啥咯照片啊!"。我正想笑他們老懂經,老克勒,她又惆悵地歎道,:唉,交關老同學都沒有了"。

徐老師還講到,有一次她姍姍來遲地來到公園,一下子擁過來幾個人,急吼吼地衝著她喊:"徐老師啊,有倆個外國人尋儂",她的心卟噔一記,嚇煞了:"外國人尋我做啥拉?"  看情形,她還是被"裏通外國"這種帽子嚇得始終心有餘悸。其實這????????外國人隻是想找????英語好的人做個調查,大家不約而同地便想到了她,望眼欲穿地等著。

天暗了,不知不覺,我們像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樣無拘無束,興致盎然地聊了很久,雖然雨還是析漓漓地落個不停,我意猶未盡地告別了徐老師。她遞給我一把傘,說:"你拿去吧,不用還了。"

第二天,我決計去還傘,明天就要返加了,順便和她說聲再見。我妹正好來看我,等我打好電話通知了她,我們便買了鮮花結伴前往,穿著黑式外衣,左胸印有"love "粉紅字樣的徐老師看到我們姐妹倆很開心,她笑著對我妹說:"我和儂姐姐老有緣份的"。我提議她表演幾段方言說唱給我妹聽,她真的馬上投入角色表演了一番,我妹被她精彩的萬分投入的演唱逗笑了,回家後對我說:"你叫她表演,她就表演,像個可愛的聽話的小朋友。這樣樂觀開朗的心態活過100多歲篤定的"

當時在我們聊天的時候,進來一個電話,徐老師對著話筒說了一串日語,掛掉後對我們說:"又是詐騙電話,對付他們不多講,摔二句外語給他們聽聽,他們以後就勿麻煩儂了"。徐老師真調皮,比詐騙犯還搗蛋,我們暗自竊笑。真是一個可愛的思維敏捷的快樂老太太。

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我們告別的最後一句話,我說:"徐老師,儂要保重好身體。"她回我:下次回國要來看我"。

上海,就是這樣一座城市,美麗而又多彩,不經意中你會漏看一道美麗的風景,不經意中你會漏過一個背後有著多彩故事的一代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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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翩翩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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