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断线的“风筝”(二）:敌营十八年科密孤胆甘卧底，俄国买情报风筝辣手救老川
（四）
詹姆斯.科密；性别，男；年龄，58岁；政治面貌，美国共和党党员；现任职务，联邦调查局局长。
那时已是2016年的早春，本应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是在华盛顿这个阴气逼人臭气熏天的沼泽地，却还是一片春寒料峭。科密带着墨镜，穿黑色风衣，穿过一条车水马龙的大马路，走进街边一家金拱门快餐店，点了一个巨无霸外加炸薯条儿可口可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坐定，才摘下了墨镜，望着窗外，脸色阴沉行色匆匆的人流，就象一条永不停息的河川，把每个人裹带着，推动着，漂向一个已知或未知的去处。
堂堂的FBI局长形只影单出现在麦当劳，好像有点不可思议。但是这个地方对于科密这个资深情报特工人员来说，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店多人杂，人们根本不会想重量级人物会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就连川普总统，为了防止食物被人下毒，据说也经常随机找家金拱门停下买汉堡吃。
科密就着薯条猛唑着雪碧，充足的碳酸气泡对整个食道刺激很强烈，仿佛如此就可以把满腹的愤懑和忧虑给压下去。原来，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刚刚在中央情报局长布莱南办公室有一番唇枪舌剑。
科密质问布莱南：“对川普竞选团队实施监听的那份申请报告，你过目了吗？都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连五个俄国妓女和老川玩黄金浴都出来了，这特么是机密情报还是黄色小说”？
布莱南哈哈一笑：你是说希拉里团队雇人搞的那个材料吧，那个是有点扯，不过人家作者叫Chris Steele, 这是我们对外情报的长期线人，他还是有准儿的。
科密依然寸步不让：“我不管是你们什么线人，这个人到底有料没料？我们联邦调查局要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最后调查出一个色情小说情节，那窘可就大了”。
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是美国并驾齐驱两大特务机关，虽然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分工不同，但是免不了时不时的瑜亮情节，这两大特务机关的头子，也是长期面和心不和，在底下较着暗劲儿呢。
见科密步步紧逼，布莱南也不笑了，道：“根据我们的情报，老川2013去莫斯科，眼巴巴要求见普京，人家没搭理他。但是当晚在下榻酒店的走廊就有俄国情报机关的人找到川的保镖，提出送五个女人和老川共度春宵，还可以玩点更刺激的。这些细节在Steele的报告了都有，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五个女人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俄国特务和川普保镖知道，Chris Steele是怎么知道的？显然他在俄国情报机关里有内线的嘛”。
科密沉吟着，正思考下一步的回应，布莱南却又进一步，问道：“今天出什么大事了你不会不知道吧”？科密知道他指的是wikeleak刚刚曝光了希拉里私人邮箱里的三万份邮件，让民主党阵营陷入混乱和被动。
科密说这是政坛的大事，你我是搞情报的，可不要被政治牵着鼻子走。
布莱南喝了口咖啡笑道：“世界上的事，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能都分得那么清楚。我这里还有新料。怕怕多普拉斯这个人，是川阵营的外交顾问，他几天前喝醉了和一个澳大利亚情报人员打赌，说wikileak很快会公开老希的黑料，结果今天就来了。澳大利亚情报机关刚刚和我打的招呼，这个怕怕怎么那么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wikileak的俄国背景你也不是不知道，所以啊，老川和俄国之间，水深着呢”。
科密说：“希拉里正焦头烂额呢，我们就马上调查川普，是找平衡呢？这个将来传出去恐怕不好听”。
这时布莱南换上一脸凝重之色，道：“普京这个人不简单，是当年克格勃头子。你不会不知道，现在风闻，华盛顿呼风唤雨的圈子里，有一个普京亲手安插的俄国间谍，代号风筝。我们不得不防，对川普随从的监听，必须立刻上马，你别争了，争也没有，这是奥书记的意思”。
听到KITE这个词儿，科密那永远伪装得面陈似水的表情肌下面掠过一丝无人能察觉的抽动。两手空空走出布莱南办公室后，他先发了一个手机短信，然后就匆匆来到了金拱门。
（五）
科密在金拱门，当然不是为了吃薯条，而是为了等那个他刚刚发了短信的人。这个人的名头说出来也吓人一跳，他是掌握国家网络安全的NSA首长，麦克罗杰斯（Mike Rogers），他来了，在科密对面坐下。
和FBI局长在金拱门的会面，是罗杰斯一个难得的发牢骚诉衷肠的机会。这位海军上将，是一个充满朴素爱国情愫的老兵川粉，对老谋深算的政坛老油条希拉里非常之不以为然。但是目前，国防和情报界对老川的政治崛起，有一种极大的抵触情绪。毫不夸张地说，在军界头面人物里，罗杰斯和福临将军，是唯二的川普忠实支持者。福临将军，因为无官一身轻，目前正在竞选第一线为老川卖命；而他罗杰斯，公务所累，不得不把个人政治偏好雪藏心中。
华府风云人物的政治倾向，早就是科密开展工作的必备知识。他不断找机会和老将军接触，“无意”中“透露”自己也是川粉的秘密，很快和老将军一见如故，打得火热。这俩人的不定期见面，成了对民主党希拉里阵营吐槽骂娘的泄愤会。
“你那边怎么样？”科密打破沉默。
“不怎么样”，罗杰斯大力撕咬着炸鸡汉堡，红色番茄酱从嘴角溢出，他本来就有熊猫眼，在幽暗的角落里，更像一个吸血鬼，要把民主党嚼烂了给咽下去。“你听说了吧，我们军事情报界五十多位退休的老帮菜，里边还有不少是我的老师，在媒体联名上书，反对老川，支持希拉里，这特么不是光屁股推磨，转着圈丢人吗”？
“寡妇抱着夜壶哭-我不如你”,科密小心翼翼地推动着话题。作为一个善于赢得听众的高手，科密当然知道，此刻的罗杰斯需要的不是旁观高手给出谋划策，而是同病相怜者促膝长谈抱头痛哭。“那些不管事的老家伙，就让他们闹去吧。你看看我的身边，希拉里私人电邮专案组组长Peter Perutz，我的副手Andrew Mcabe，都是数得着的挺希反川的沼泽。这哥俩一联手，连我都得被架空，想靠逮捕希拉里而阻止民主党的上台，想都别想”。
罗杰斯道：“那我们只剩下老川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了，但愿他能选上”。
“那也别高兴太早”，科密泼一盆凉水，“上峰对川普和俄国的关系生疑了，现在在压着我查”。
他俩个人骂一会，吃几口，摇头几回，嗟叹一番。话题终于慢慢进入了我科密感兴趣的，也是筹划本次秘会主要目的的话题。
NSA最近被俄国偷走一批重要文件，包括发动网络攻击软件的源代码。在布莱南的的主持下，CIA设立秘密渠道和俄国交易，准备把这批机密赎回来。这个机密行动，布莱南当然没有向科密透口风。但是有罗杰斯这个大漏勺，这就不是个秘密了。他们就这个行动闲聊几句，科密突然亮了底牌，为的就是不给罗杰斯任何思考的时间：“加价一百万，顺便把老毛子手里的老川的黑材料买过来”。
罗杰斯完全没有料到，“怎么你真以为老川和普京有猫腻”？然后又大惑不解，“你晕了吧，川普要真的被普京控制了，俄国会把他象佛爷一样供起来，会把黑料卖给我们？他要不是的话，那你更是啥也买不到嘛”。
科密对此早有深思熟虑，笑对：老兄你不知道情报买卖是怎么运作的？假设俄国有川的黑料，我们让中情局出面出钱，就是要买断消息了，老毛子收了钱要是再爆料，就失去信用了，以后没法做生意。所以这是对美国国家安全的最大保护。
然后科密拿起手机搜寻了下最近的民调，目前川对希一对一以两位数落后，笑道：“就算是毛子想培养老川，肯定花了大价钱，以为是个宝，现在民调这样，货算砸手里了，肯定也想低价出手止损，我们就钻这个空子。当然，如果老川清白，我们最多花几个冤枉钱而已。这个买卖值”。
老罗一听登时心悦诚服，连连说“还就得是你们搞情报的有这个花花肠子”。
此时科密把屁股向对面的罗杰斯挪挪近，压低声音说：“具体情报交易由你安排，得手以后，咱俩的目标太大，加上材料过于敏感，为了避免怀疑，最好不要直接接触。我有个线人叫Seth Rich，现在公开身份是民主党中央党部党工，他会主动找你接头”.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罗杰拿到了情报，Seth接手，但是作为整个行动的总负责布莱南，又何尝是等闲之悲，骤然发力差点让我们煮熟的鸭子飞走，要不是我事前布下天罗地网和Seth的电扇藏秘，还真难以预料鹿死谁手。布莱南在失败之际，也认定了俄国风筝正在华盛顿的上空飞翔。
2018年2月9日，纽约时报发表一篇长篇报道，记载了美国间谍从俄国情报机关秘密收购川普通俄详情的这段历史。当然，这篇迟到了两年的“新闻”，只是一篇官样文章，这里面，FBI局长的策划，罗杰的配合，和Seth的牺牲，它是不会触及的。
（六）
也许读者已经猜到，科密就是“风筝”。作为一个身高两米的猛男，相貌堂堂，一脸正气，他在司法部有个绰号“FBI六哥”，说的是，在胡佛这位驰骋华盛顿40年的传奇局长之后，本人是第六个执掌FBI帅印的局座。在政治倾向上，科密多年来是忠诚的共和党。早在2004年，他还在当司法部副头的时候，小布什政府企图饶过司法部而实施对公民的监听计划，科密以辞职作为威胁，逼迫总统让步，保住了公民的人权和法律的脸面。这个义举，让他在民主党人中也获得了崇高声誉。所以，如果你说科密这个人有什么猫儿腻，左右两派肯定谁都不信。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在苏共锲尔年科总书记的亲自关怀下，科密成为一名深入敌后的潜伏人员。当时上级给我的命令是“只蛰伏，不启用，待战事，见奇效”，所以，多年以来，他只是莫斯科在美国司法部布下的一枚闲棋冷子，长期搁置。只是，由于科密的聪明才智和善于钻营，从基层干起，居然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逐渐经营自己的实力，最后竟然爬到了联邦调查局长的位子上。
本次美国总统大选战事开启，正是美国和俄罗斯两个宿怨一次算总账的机会，也就是科密作为“风筝”，从蛰伏中醒来发挥奇效的时候。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曾在担任国务卿期间，在俄国策划颜色革命，是普京总统不共戴天的敌人，所以是重点打击对象，但是，对于横空出世的川普，俄方却有些拿不准。在美国这边，老川和普京串通一气的风言风语倒是不少，但是一直缺乏定论查无实据。而在俄国那边，二十多年前那场苏联解体的大浩劫，把曾经坚如磐石的克格勃搞得支离破碎，山头林立，经常是各个派系之间互不通气甚至互相保密。科密就此询问我的上级单线联络人，他居然也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儿让科密加紧调查，如果老川真是自己人，那么就是牺牲“风筝”，也要力保他的安全，全力帮助他当选。
近年来油价狂跌，让以出口石油为主业的俄罗斯经济举步维艰，连累得情报部门也是砸锅卖铁吃了上顿没下顿。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苗头，情报人员居然拿国家机密当商品，在国际市场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这个背景下，科密那看似异想天开的拍出一百万买川普和俄国的秘密，其实是一步一石两鸟的妙棋。其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真能用一百万从俄国方面找到川普的真实身份，那就省去了FBI方面的艰苦排查。老川若真是普京特派员，那科密就义无反顾实施保护；其二，收购情报，也就是买断了消息，让知情人不能再对别人胡说八道。这表面上是保护国家安全，其实对川普同志是一个最好的保护。
当然，到底是妙计还是昏着，完全取决于存有老川秘密的小硬盘最后落在谁的手上。如果落在CIA局长的手里，那就是间谍暴露，川普落网的结局；而如果落在科密的FBI的手上，那他就是拨云见日，只需相机而动即可。
幸运的是，它落在了科密的手上。
科密把FLASH DRIVE插入电脑的USB口，点击“auto-play”。在这里插一句，作为长期战斗在情报战线的老侦察员，科密虽然是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资料很黄很暴力。原来是2012年世界小姐大赛在莫斯科举办，作为主办人的老川在俄罗斯花差花差，被克格勃全盘录像，加上川普集团在俄罗斯的投资项目下了血本，老川被连吓带哄带诱惑，外加普京总统的秘密接见和大方许诺，他就成了俄国在美国商界的秘密代表。2015， 在普京的直接领导之下，川普参选美国总统，成为俄国扔向美国政治体制的一颗重磅炸弹。
只是，老川的身份，干系重大，为防泄密，只有最高统帅普京一人掌握。同为潜伏，他和科密却完全是两条线上的，如果不是科密主动出击买断了情报，连他单线联络的上级也不知道这位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领跑者的真实面目。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下，受到一条来自英国的短信。我忙找出密码本，翻译如下“情报被卖，普京震怒，欣闻买主，竟是同志。果断出击，予以嘉奖，来日方长，再接再厉”。
科密拔出flash drive，走出办公室，来到PANTRY房间，打开微波炉，一股韭菜味儿气直钻鼻子，这又是哪个家伙中午热饭热韭菜馅饺子了？要是搁平时，他肯定要大发雷霆，但是今天不同，科密没有做声，只是默默把带着天大机密的小硬盘放进微波炉，高温旋转加热五分钟，这是最完全的销毁数据的办法，比格式化硬盘十遍或用锤子砸碎靠谱多了。科密身体靠着桌子，一边听着微波炉内传出“劈劈啪啪”的声响，一边寻思着手机短信里“再接再厉”这句话，知道这是组织上下达的最新任务。看来，截获致命情报，仅仅是万里长征走晚了第一步，更为艰险的战斗，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