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西南之行（3）: 瓜德鲁普原是海

夏天去美国大西南的游记写了两篇成太监了，因为有友人来函询问：下边没了？于是鼓起毅力补上这最后两篇。想来想去其实还是写针砭时弊的文字痛快，但是这些东西过眼烟云，只有在演戏的时候，观众比演员还投入还兴奋，过多少年一看，才会突显这些评论的浅薄。在外面走一走，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可比这些腐败肮脏的当政者可爱得多，也永恒得多。这正是：“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在卡斯班德岩洞国家公园的西南，是德州的瓜德鲁普山脉国家公园，我家和友人在游览岩洞之后当地下榻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直奔瓜德鲁普主峰。拖拖拉拉到了，眼看就是中午了。在车上看了看介绍，发现主峰不矮，海拔将近三千米，是德州最高峰。我喜欢山，但是长这么大，还没有爬过很高的山，数得上的也就是国内海拔1500米的泰山。据说峨眉山海拔金顶海拔三千米，很多人一天都上不去，而瓜德鲁普主峰的trail,据简介说是strenuous, 往返耗时6-8小时。于是我活动了心眼儿，就算中午12点上山，几个大男人体力充沛，三个小时冲顶没问题，再加上两小时下山，说不定7点钟还能找家饭馆大快朵颐呢。把这个想法一提出，开始大家不赞成，不行不行，这么高的山，哪能没有提前计划就要登顶，太不谨慎！在主峰附近找几个短trail走走得了。但是我决心已定，其他同伴也恰恰是群威群胆的，一个人一煽忽，跟着的也慢慢情绪耸动，同去同去，于是一同去，老婆孩子就在附近的短trail闲逛几个小时，等待男人们凯旋归来。

进山前的trail牌子，我们要征服的是瓜德鲁普主峰山道，往返8.4英里，这辈子上一次走这么长的路，大概是大学时军训二十几公里的长途拉练，那是平陆，而我们此行要攀升。

刚开始登高，远眺周围的瓜德鲁普山脉。

路边灌木林到处这种纤细挺拔的蒿草，在山风中摇曳。

奋力前行，开始有险要陡峭之处，比如这个小道下面是一段绝壁，旁边没有护栏。

海拔渐高，气候可能变得有些严酷，路边随处可见的死树，脱去铅华，裸露出有些狰狞的躯干。让体力接近极限的我们，心情变得沉重，峰顶还完全看不到，如果执意前行，会不会晚上被困在山上？

好在杂草从中的小红花，给荒芜的崇山峻岭带来一丝温馨，给遥遥无期的征程带来一线希望。

山间木桥。

黄山迎客松？

气喘吁吁绕过一处山石，眼前登时豁然开朗，居高临下望去，广袤无边的德州大荒原上横亘一条大河缓缓流过，离登顶应该不远了。

下午五点半，登顶！小纪念碑旁边一个小铁箱子，里面有一个留言簿，我大笔一挥，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大字“风景这边独好”。哪位网友以后若是登此山打开留言本，也许有机会瞻仰到鄙人的墨宝，请务必拍照留念，待本人飞黄腾达之后，就值钱了！

由于时间已晚，就不敢在山顶久留，恋恋不舍地开始下山。由于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松弛下来，开始留心身边的一草一石。也许您要问，这瓜德鲁普山固然雄壮，放在偌大的美国，也谈不上是什么奇景，它的卖点到底在哪里？能让它成为德州独二无三的国家公园呢？原来，这和它独特的地质历史有关。在两到三亿年前，德州和新墨西哥这片干旱的沙漠荒原地带是一片汪洋的热带海洋，海绵珊瑚海藻等各种水生动植物的遗体慢慢一层层沉积在海床上，岁月流转，不知是什么原因，海枯了，石却没有烂，而是在漫长的地质年代里形成年轮般的沉积岩，深深地埋在地壳下面，经过几亿年的沉睡，到了近代，也就是距今两千万年的时候，一场地壳运动造成海底沉积岩向上剧烈攀升几千英尺，于是，昔日海洋世界的遗骸就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如今踩在我们脚下的瓜德鲁普山脉。比如，下面这张蜂窝状的岩石，就是当年海藻贝壳珊瑚的化石遗迹。

这块岩石，也是我们下山路上随便看到的，照片正中的那块暗色印记，三角型的脑袋，十二条腿儿平行分布在躯体两侧。根据我有限的古生物学知识，这应该是一块古海洋节肢动物化石。几亿年前它自由欢快地涌动在海洋里，海水蒸发泥沙俱下，生命消逝而形体被冻结在物质的凝结之中，这不是博物馆，让我得以亲手抚摸，仿佛能感受到时间的永恒流动。难怪有有人说瓜德鲁普是世界地质古生物学家和爱好者的天堂。国家公园的桂冠，名副其实！

这样，边下山，边观察，边科研，边怀古，虽然把劳累抛到了脑后，但是也拖延了时间，等下了山已经晚8点，老婆孩子都等急了，感谢她们自我牺牲，让男人们毫无后顾之忧地拼一吧，等孩子再大点，也需要这样锻炼锻炼。好在此地日落时间晚，只见树林遮挡不住的群山，已被夕阳照成一片金色。一位革命老前辈有诗云“老夫独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我不敢评这两句意境如何，但是“青山夕照明“这几个字，真的是非常传神。

第二天踏上规程，又回到新墨西哥州，沿途居然风景秀丽，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牧场，起伏绵延的青山，和前几天看到的荒原沙漠风景大不相同。象瓜德鲁普山的高度，放在新墨西哥，连前十名都进不去。沿途遇到一位白人老爷爷和他的菲律宾太太，来自德州西部。他们告诉我，新墨西哥对他们来说，就是夏季度假避暑的后花园。因为即使是自豪的德州土著也承认大德州实在太平，太乏味了，而隔壁有山有水有森林既近又便宜，特别适合中下层工薪阶层的度假计划。

荒漠中的绿洲，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最后一篇是白沙公园和新墨最大城市Albuquerq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