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硬干和舍身求法的刘晓波

我前几天写了篇博文纪念刚刚仙逝的刘晓波先生，承蒙很多热爱思考的网友留言，有很多真知卓见，正应了一句话，“自古真相出二楼”，其实是“评论远比主楼高”，说不得，咱得引用这些评论再夹叙夹议一番。

为写而写网友在她的文章里提出了一个发人深思的观察“中国从来都不缺聪明的人，但是中国就是缺有血性的斗士。这就是刘晓波的价值”，引发无数观众的共鸣。

当然也有表达不同意见的，比如Yangtsz：“中国其实不缺为摆脱贫苦，自己造反当皇帝而揭竿而起的血性斗士，历代农民起义，GCD革命”。

还有大白菜网友，彩烟游士：“抽空看了这两天文学城的评论，我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有血性的中国人已经基本绝种了，但有良心却又胆小的中国人还是很多的。刘晓波千古”！

这两个网友至少在一方面是一致的，也就是说中国的血性斗士至少在以前还不少。比如“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吴广，“百花发时我不发, 我若发时都吓杀”的黄巢，甚至是“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的毛泽东。小时候学中国历史，很为背诵这些农民起义的名字年代起因历史意义发愁，特别羡慕印度中学生，因为他们历史上好像没什么农民起义。据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种姓制度把印度人的反抗精神磨没了。其实中国人近代也有被满清奴役精神阉割的历史，但即使是中国人最憋屈气馁的八国联军时代，联军司令瓦德西元帅在屠了议和团之后，向德皇报告说：“吾人对于中国群众，不能视为已成衰弱或已失德性之人，彼等在实际上，尚含有无限蓬勃生气。至于中国所有好战精神，尚未完全丧失”。法国议员在辩论对华政策时指出：“中国地土广阔，民气坚劲，吾故谓瓜分之说，不啻梦呓也”。

既然出了这么多“血性斗士”，为啥中国上千年的历史徘徊不前，陷入动乱统一腐朽再动乱的怪圈？近一百年的道路上中国有什么让世界服气的制度创新？网友们也给出了令人信服的原因：

少年老成：中国人分两拨，统治者和老百姓，立场完全不同，遗憾百姓当官进入统治，很快会忘本。近百年来，出了这么多领袖，没有哪个领袖有觉悟舍弃特权，改变体制。

八音涧：中国不缺抛头颅的“勇士”，以往改朝换代的各界人物都是这样的“勇士”，也是前朝的暴徒。看到某个评论说的很到位，国人就是反复的在顺民和暴民之间游走。

那么中国到底需要什么人？鲁迅先生说：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就有拼命硬干的人，就有为民请命的人，就有舍身求法的人。他们是中国的脊梁。刘晓波是中国的脊梁吗？如果归纳网友的评论，刘晓波好像是鲁迅所盛赞的埋头苦干和拼命硬干的结合，“埋头硬干”。

所谓“埋头”，是因为有人说他视野不宽，中不成西不就：

yfz9465：“刘晓波从个性上说敢说敢当，是个男子汉。六四起了好作用。其人生也充满探索与追求。可他的视野太短浅”。“他在西方生活过吗？他深入过中国社会了解过民情吗？完全没有，他只是生活在偏颇概念堆里，从而产生“精神洁癖”。精神能从逻辑中产生吗？他那洁癖只是一种逻辑浮躁”。“他既没通透西方文明，更不知东方文明真谛”。

所谓“硬干”，在学术理论上，yfz9465：“…他不能圆融于理，圆润于事。他只看到西方的某些理念价值，而忽视了其文化缺陷”。在具体遭遇上，无所顾忌直率敢言让他成为当局的靶子。刘晓波因何获罪？仅仅是因为《08宪章》吗，可是刘晓波都不是主要起草人，只是参与了修改和签名，《08宪章》涉及三百多人，只有他一个被判刑十年，就是杀鸡给猴看枪打出头鸟柿子挑软的捏。中国公民，只要组织起来形成纲领性的思想，当局就怕的不行关你没商量！为了控制影响，只狠打一个最不服管的，如果稍有民意反弹，就把他最招人恨的“三百年殖民地”的说法抛出来，保证激起民愤，结果把政府满意支持度推高了都说不定。让人不禁替晓波惋惜，你何必要独持偏见一意孤行不藏锋芒不知变通？你看你的北师大校友莫言，人家敏感的东西也写了一箩筐，但体制内混的是风声水起，当了中国作协副主席，在体制外得也了炸药奖。获奖后被问道刘晓波，先说“不了解”,然后表态说“希望刘晓波尽快获释”，仅此一次，以后就绝口不谈。这就是为写而写网友提到的聪明人，中国历史上从来都不缺，“圆润于事”，让西方满意，给政府台阶，对自己负责。

那么刘晓波死于缧绁家破人亡挫骨扬灰的价值到底在哪里？也有网友说了：

粉蓝色海洋：刘晓波把牢底坐穿的价值在于： 把人们无法想象或预计的悲剧深刻地展示与世人，无比震撼人心。 他走了，更多人却猛然清醒了...

我的理解，刘晓波就象一根检测思想自由言者无罪的标杆，就插在那里。在刘晓波的向往的精神乐土，这杆子也许象参天大树和盘亘的铁塔；而在被刘晓波痛斥的祖国文化土壤，这细杆摇摇晃晃随风歪斜，终于吹断了，还有一帮子人上来踩一脚，批评他妄想学阿基米德一根杠杆撬动地球。他走了，真的更多人猛然清醒吗？纵然不是，刘晓波这根瘦竹竿也会插在良知者的心中，直刺我们这个文化这个民族最阴暗的那一处。

也有人说，何必说的那么不堪？中国没有进步吗？遇罗克公审死刑，林昭秘密枪决，张志新被割断喉管，到了刘晓波变成了有期徒刑，他的自我陈述也承认了监狱待遇的“极大改善”，至于死因嘛，他本来肝就不好…。但是，专权者黑箱酝酿出的“善心”之举动，算是多大的进步？林昭遇难日还有上百网民结队祭拜扫墓，消耗当局维稳的有生力量。而我中华版图之大，刘晓波灵堂坟墓的立锥之地何在？

我想到美国最高法院的一个让很多人不服和愤怒的案例：美国军人殒命海外魂归故里，在家人埋葬他们的时候，偏偏有一群极端宗教分子，为了抗议美军容忍同性恋的政策，选择在葬礼附近闹场，打出大条幅“去地狱吧”“上帝恨你”“感谢神让军人死亡”。烈士的父亲把极端分子告上最高法院，高法九位大法官，不论保守或自由派，居然以8：1的悬殊投票，站在闹场分子一边，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属于宪法第一修正案保护的政治言论自由。

只追问良知和善心是不够的，我们需要让解除思想禁锢的制度和法律深入人心。

刘晓波是舍身求法的人，他为全体中国人民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