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樱花盛开时（27）
第二十七章
有好长一段时间，宋毓婷一直是作为邓奚乔的秘密情人存在的。
邓奚乔在追求宋晓婉失败后不久，娶了一位省电视台的女主播。娶女主播，就是成功男人成功的象征，这样的逻辑和成功模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中国流行。但是，女主播无法满足他对内心世界满足的追求。结果，一直暗恋他的宋毓婷就顺理成章，最终成功的把控了这个男人，并且不久让他成功也让自己富有。
普通女人傍男人是为了发财，而宋毓婷则让她所傍的男人发财和成功。他是她生活中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至少在苍剑后来闯入她的生活前是这样。为了他的名誉和家庭，她怀孕又打胎，后来在一次医疗事故中，她的子宫被切除。从此后一直想要个自己孩子的她，变的忧愁和压抑。宋毓婷是个用情专一，用情很深的女人。当年的那宋家三姐妹，在感情方面，似乎都是一样的执着甚至是固执。有人说，她们三位，前世一定是三胞胎，在长相和个性方面，都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只是命运似乎在一次次的捉弄她，或者说，是她一次次的被感情所糊弄、迷惑。如此睿智和充满理性的女人，在感情面前却一次次的失去判断力和理性。跟着感觉走，有时会将自己带入泥潭甚至是深渊而难以自拔。她的逻辑很简单：爱就轰轰烈烈的去燃烧自己的感情，不顾一切义无反顾。否则就别开始。在她的世界永远只是要么零要么一，没有中间模糊状态。
当年开发地产时和苍剑共事，接触多了，她慢慢的对苍剑有了好感。但是那时他和晓婉已是夫妻。研究所的房地产开发项目结束前，苍剑就已开始着手开发新项目。据说，他开始转向产业，并且在北京建了公司总部。她原本想加盟苍剑，但被助手欧阳委婉拒绝。
欧阳太清楚毓婷的用意，他不想让晓婉受伤。那时，苍剑和晓婉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已经成为公开秘密，很多相识的人都知道。可少霖觉得，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还有转机。至少在少霖眼里，在大家都以拥有小三为荣的时代，苍剑并没有小三。他的助手多数是男性，有女性的情况下也基本上都是中年，那些经验丰富办事能力很强的女强人。苍剑用人一直以能力为主。
欧阳看得出苍剑的压抑，但是却无能为力。
直到后来沈冰雪的出现。是在他们木已成舟后少霖才发现这个关系的存在。不过，他倒是觉得他们两人很般配。而且，沈冰雪还和国内的女人不同，她对苍剑的资产似乎也没兴趣！
那时苍剑给他的印象是，他和晓婉的关系早已终结没有丝毫复苏的余地。一切都等晓婉答应正式离婚。他要求离婚的理由很简单：自己无法给她继续带来幸福。他觉得，自己对于她好像就是多余的，能带给她的除了烦恼就是痛苦。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自由做新的选择。可是，让他奇怪的是，她不同意！
最近一段时间，公司业务处在紧要的关头，有很多烦心的事需要他处理和决断。家庭和妻子原本应该给他支持，可是却相反让他不得不额外费心。
人的命运不是他欧阳能把控的，也不是他苍剑能预见的。善于预测和算计谋划的苍剑，怎么会想到有后面如此之多的人生变故？！
多年之后，少霖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当初促成苍剑和毓婷的关系，至少是让她加盟，结果会是怎样？他拒绝她的加盟，连苍剑都不知情，她也从来就没有直接找苍剑要求过。
宋毓婷是个非常执着的女人，在做生意上，她不可能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在对待感情上，她对邓奚乔是如此的专一和善于牺牲，可是，在对待苍剑的问题上，她却选择了随缘：当初，还是少霖误解了她！她申请加盟的原因，一则是想远离是非之地，再则，她确实是觉得苍剑是个干大事的料子，有了她的扶持，苍剑会做的顺得多。如果当初真的让她加盟，即使苍剑和她在感情上没有走到一块，凭借她个人的能力和才干她也会成为公司骨干，那样的话，很可能就没有苍剑对王慧欣公司的打压，也就不太有可能有他们在海岛上的故事发生。
人生命运的转折，谁能说得清！
对于感情已经失望的宋毓婷，自己开了间雅致的茶室，既供应各种茶类也供应咖啡等西式饮料，外加些特色小吃。她不以赚钱为目的的经营，也做的有声有色。很多人选择在这里小聚，甚至是召开重要的小型聚会。她按时和按使用量收费，平衡了两类不同人的需求，倒是双方相安无事，各取所需。后来又增加了酒类供应，还附加小点心，没有大鱼大肉之类的正规餐饮服务。对于越吃越肥的中国富人来说，这样的供给反倒是让她的茶楼，更有特色和吸引力。外加她已经积累的高端人脉关系，经常有富豪光顾来照顾她的生意。同时也有不少的年轻人在这里幽会，或者只是为了一个个小型的富有特色的生日聚会。
大楼是她自己的，部分出租，部分自己使用。她不缺钱，活的自然潇洒。有一天，不无聊奈的苍剑出现在这里，他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居然是昔日的老友。而已经痛苦的让自己遗忘的苍剑，却在这时突然出现，让她有喜从天降的感觉。
就是在那天从霍华建的 L公司总部出来之后。该总部位于黄金地段，茶楼也是，相隔不是很远。当时，带着满脸的烦恼和不快，苍剑扛着小海风漫无边际的在街道间行走着。在林荫大道上走了不远，就见到这个独具特色的“小婷婷茶楼”，他就带着小海风走了进去。
他们找了一个大厅里相互隔离开的小雅间。天客人不多，时间还早，刚开门不久。茶室不供应早茶，下午三点开门一直开到晚上十二点。坐定以后，来送茶的居然是茶楼的主人。
觉得奇怪，一个男人带着个小孩，好奇，就来看看，想不到却是你。
阿姨，您好！孩子先开口。
好好，真懂事！她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随后转身问苍剑：你的？
是。
和她的？
他摇摇头。他不是很清楚她在说谁，估计应该是那个她没有见过据说他曾经想娶的女人。那时候，曾经的朋友和同学间是满世界的流言蜚语：不在女色上胡搞的苍剑也忍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明白了，所以从此之后就没有再问。
几个月后她还是忍不住好奇，才算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此她几度夜不能寐。她想求苍剑：要不然让她来养大孩子。短期的接触，她已深深爱上这个聪明伶俐，又懂礼貌的小孩。
是个很好的坯子。好好培养，将来可能超过你苍剑！她不止一次说着类似的话语。
有一次，微醉之后她和他天翻地覆，感觉自己像入仙境，飘飘然。她能感觉到，苍剑很满足，自己也是。她躺在他怀里温柔地问他：求你件事，能不能答应？
你从来就没求我，今天到了这步还有值得你来求的？他觉得奇怪。
当然有。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来换。当然，除了你。
你是说， 你宁愿赤裸裸，只要留着我，再加上满足那个要求？
是。
世上还是这么有价值的物件值得你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你可是这方圆不知道多少公里内数一数二的富婆！
别奚落我了。我是认真的。
那好，我也认真一回。我有的，你随便挑，没有代价！
真的？
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吧，那我可就说了，不准反悔。
说吧。
我想，我想，···
真啰嗦，想什么？说吧，我满足你就是了。
我想留着小海风。你和我还有小海风，就是一个完美的家。我太爱你也太爱小海风了。她一口气还说了很多，都从苍剑的左耳进，右耳出。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深爱小海风，而且自己还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爱一个小孩。不知是不是因为朝夕相处的时间久了，还是因为曾经相依为命，两个命运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或者还是因为自己深深的爱上了孩子的母亲和孩子，作为一个整体！
我何尝不想留下。我也想付出一切换来这个孩子。但是，这可是吴荣康和他妻子的唯一血脉。至少我得让他知道还有这个孩子存在。我没有决定权，只有吴荣康有。我们无论如何得找到他，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到。我得为自己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这可能就是上苍给我的最大惩罚。先让我爱上，欲罢不能，再让我不得不放弃。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更为残忍的惩罚了。
我也想过这些。既然如此，我就尽可能快的帮你找到吴荣康好了。据说他生意失败后去了美国，应该在硅谷附近。我再通过关系找找。
宋毓婷对小海风的感情，苍剑看的真真切切。不久后，孩子就黏上了她，还一口一个“妈妈”的叫着，让他感觉温馨又苦涩。孩子实在是太想妈妈，太需要一个妈妈了。如果自私一点，这一家三口子的过下去，也一定非常快乐。
有一天，苍剑临时出门买了点东西回，看见小海风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安详的熟睡着。她怀抱着小海风，也睡的香甜，眉宇间似乎还能看见淡淡地笑容。“她一定在做梦，而且是个美梦，还应该与小海风有关。”回来的苍剑，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对母子俩，从开心到羡慕，再到一丝丝的嫉妒。随后，就是越来越沉重的深思，带着无法回避的痛苦。
小海风得走，虽然他已经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苍剑不得不面对现实。
好吧，就让这最后一段时光，过的更加美好，给她一个永远难忘的记忆，带着甜蜜带着回忆，也带着心酸和期盼。他觉得，生活也只能是这样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充满变数。
美国人喜欢谈“美国梦”，看着眼前这对母子温馨的相拥，这不就是我们孜孜以求而不得的“中国梦”吗：温馨而平凡的日子，多点悠闲，多点家庭的温暖，清新的空气，清洁的食品，简单的人际关系。可是，这也只能是梦！
还是经过宋毓婷的不懈努力，他才找到吴荣康的下落。那天晚上的约，也是她的安排。
他对吴荣康，不管他做什么也无法弥补曾经的过失。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吴荣康并没有责怪而是完完全全的原谅，这倒是给带来更多的伤害。他不明白这一对男女到底是哪里有毛病：女的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只要撒手不管或者动作慢悠悠一点，他早就去了黄泉，可是对方却付出全力救了他。面前这个汉子，如果狠狠的给自己一拳，他会好受的多。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们感情这么好，要不，就你留着吧？吴荣康看着苍剑和小海风如同父子般的亲热，他不忍心就此拆散他们，再次这么说。
我爱孩子，就得给孩子自己感觉最好的。他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个体，有感觉，不是可以随便被拨弄的物件。这几年估计你过的也不容易，还将孩子训练的这么好，我做不到，可是你做到了。这样的话，在一起的时间里吴荣康说了好几次。
我深爱孩子，但是我不配做他的父亲！如果没有当初我的所作所为，你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还鲜活鲜活的活着，孩子还有母亲，还有一个完整的家。是我摧毁了这一切，为了一己之利，一时的痛快。就这样，苍剑心里想着，什么也没有说，含泪，走了。
苍剑注意到，在意识到面前这个孩子就是自己儿子的那一瞬间，吴荣康眼里冒出的光芒，和尽可能压抑但却冒出来的喜悦和幸运感，再明显不过。从那一刻开始，这个孩子已经成为吴荣康的心头肉，他苍剑想留，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回避这一瞬间留下的记忆。
再想想他带着孩子在医院看病的那一幕，苍剑心里又有些平静：孩子跟着他到美国生活，或许是更好的选择。现在稍微有点钱的人都将孩子送到美国去读书，估计也是基于类似的考虑。
见到吴荣康，又时不时的让他想起离开北京前的那一幕。
前去机场的高速路上，加长豪华红旗车里，沈冰雪坐在副驾驶位置，后排苍剑旁坐着的是同龄的欧阳少霖，公司副总，苍剑出山前就交往多年的好友，他最信任的助手。
这样一来，康欣集团就只有破产。少霖语气中带着担忧和遗憾。
在这行混，只可能有两种，吃人和被人吃掉。心太善只能被人吃。华为有今天的成功还不是得益于它的淘汰制。什么是末位淘汰，不就是吃人和被人吃吗？声调不高却字字不可动摇。
毕竟是老同学、老朋友。少霖这次很不知趣，还想再努力。在平常，他不会挑战苍剑的决定，更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
苍剑转过身拿掉墨镜，用眼盯着少霖看了几分钟。像在说：老兄，今天到底怎么？这么固执，婆婆妈妈？难道收了贿赂不成？
少霖避开苍剑射来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不想和苍剑硬顶。他回避的目光实际早就被苍剑读懂了，他想继续说下去而又没有说的话。
曾经的，老朋友。这几字苍剑说得很慢也很轻，像是在边思考边寻找合适的词汇。停顿了会在用稍高点的声调：再说，这也是末位淘汰，在执行大自然的生存法则。顺天而为，也是维持商业市场效率的内在动力所然。古人都知道商场无父子，何况咱们只是曾经的朋友。苍剑说话语速越来越慢，但字字句句有力。他看了看手里的雪茄，吸了口又随之将其熄灭，放下。
看着他如同教父模样吸雪茄的姿势，少霖倒抽了口寒气：什么时候开始曾经那么心善的苍剑变的如此冷血？商场如战场，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友谊！少霖自然记得苍剑对他嘱咐过多次的商场第一法则。少霖更记得苍剑对自己的评价：聪明且充满智慧，只是心太善，在今天的中国难成气候！
别想太多。我们不做其他人也会做。只是碰巧是我们在充当竞争对手和掘墓人。苍剑想安慰少霖，可在少霖听来，似乎更多的是在安慰苍剑自己，为良心不安找安慰的理由。少霖只是静静的听着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再帮几年就放你走。那时，找个安安静静的环境追寻你的作家梦，好好写几部震撼世界的小说来，我为你拍成电影！哎。少霖轻轻回应了声，带着苦笑。到时别将我太丑化就行。哈哈。苍剑开心的大笑。答应的，只要你需要我不会走。苍剑的开心大笑部分感染了少霖的情绪，他以有保留的开心语气说。
现在像你这样真诚的朋友很罕见了。你在公司的股份即使要价一个亿，也会有人打破头接手。有多少人看好咱们公司的未来，想着法子要参股。而你，还那么念念不忘你那不着边际的作家梦。有时非常不理解，有时又羡慕甚至是嫉妒，毕竟你还有梦想，赚钱之外的梦想。而我，除了一身铜臭外穷困潦倒了。苍剑的语气轻松，少霖听不出他有什么真实的遗憾和后悔。
有什么值得你羡慕和嫉妒的。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你都比我强很多。
就凭这种谦卑，就是我所不及。到了你这种地位还能保持如此心态，大智若愚，也不过如此。追求不同，看重的自然就一样。没什么，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的没出息，也只有你看得上。他回答着。温和的性格，对物质和金钱的欲望不高，一直想着当作家写出点能影响他人的作品，就是苍剑对少霖的理解。
热钱满天飞，正是借鸡下蛋的最佳时机。搞企业，玩不转资本市场的人也活该倒霉！商场无父子。按我说的办就好。苍剑信心满满，又将话语拉回主题。他含蓄之中的暗示少霖当然明白：谁让你康欣集团只会傻乎乎的做实业和搞技术。玩不转包装和忽悠，就别想在商场生存！更别说，你是在一个对于知识智慧产权基本上没有保护的中国。
山寨第一，山寨唯一。这才是今天中国的现实！苍剑叹气地补充说。
热钱到处飞，会不会最终演绎萧何对韩信的现代版？少霖做事沉稳，喜欢全面考虑问题。他在担心，看来泡沫越来越大，这时将战线拉的太长，结果会不会让自己很被动？“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苍剑不会不懂。
苍剑的决定已经做出，兵马到位，大战已拉开帷幕。此时少霖当然明白：既然已经开战，就只有全力以赴，打赢打好。但他在想，如果丢失了街亭后果又会如何？有空城计可唱吗？
不是已经讨论过吗？泡沫巨大是有风险。如果速战速决，快速打下地盘并且就此占有先机，就将占有主动。那时就不是被资金制约而是由我们来牵制和主宰资金，玩弄资本市场上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到时，中国价值最大的民营企业就非咱们莫属。随即是阵狂笑，得意和自信都包含在其中！危机，危机，危之中才有机！当然明白战线拉长的风险。地产那块不要再拿地，做好有的，到此为止。目前主打制造品牌这块。他补充说，似乎是在表示自己的信心，可是在少霖听来更像是他在自我打气。
很小就喜爱的《三国》苍剑读的很熟，后来还对孙子兵法花了不少力气去琢磨，一度想当将军，后来说自己生不逢时，在和平时期一肚子学问用不上。
诸葛亮当初老死边陲，恐怕与他的过于稳健，不敢放手一搏也有很大的关系。当出手时还得出手。高回报与高风险并存，世上没有免费午餐。苍剑继续。
一部《三国》打天下，是当年商学院同学中比较正统的信仰。除了《三国》和《孙子兵法》，对于不久之前只是习惯于用《资本论》来解释一切的老师们，实际上也没有太多选择。《厚黑学》一度成为中国商场成功者的第三部圣经，那是几年后的事。
欧阳曾经说过，在商言商，赚钱多多益善的商人们，似乎都忘记自问一句：赚钱又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为了累积更多的财富，然后一代代的传承吗？社会责任感呢？道德呢？
对了，还有件小事，还记得那个霍华建？觉得没有必要纠缠于大道理的欧阳问。
哪一个？苍剑不明白。
当初死缠百赖让你给他点项目的那家伙。
那样的人太多，记不得了。有什么事？
他刚刚注册成立了个L有限公司，托人来求项目。
让他找项目部吧。这种事就别浪费时间。有本事他自己会闯出片天地的。到处求人，没有出息的家伙。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又像是昨天发生的现实。苍剑满脸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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