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群氓
英语里有一种造词方法,即将两个单词首尾拼接,形成一个新单词。如将 smoke(烟) 与 fog(雾)拼接,形成 smog,此即近来名声显赫的雾霾。聪明的国人,反其道而行之,将中文里的笑而不语翻成 smilence,拆开后对应于smile(微笑) 与 silence(沉默)。
1980年代,有人沿用此法将sheep(羊)与people(人民)拼接,形成一个新单词 sheeple,不用解释,您大概也能猜出sheeple的意思。词典里的解释是,在意见与品味等问题上,象群羊一样随大流的人。这类人不加批评地接受各种观点,很容易被舆论导向所引导。
无独有偶,汉语里有一个现成的词刚好与它意思相符,群氓。群氓就是表现为同质均一心理意识的人类群体,他们拒绝理性而复杂的思考,对提供给他们的各种意见、想法和信念,只简单地选择两个极端,或者全盘接受,或者一概拒绝,将其视为绝对真理或绝对谬误。
期货炒家 Jim Sinclair 有一句名言,Tell a lie big enough, loud enough and long enough and the sheeple will believe, 意思是,只要谎撒的足够大,音量足够高,持续的时间足够长,群氓就会相信。那些入Madoff庞氏骗局的人应该说都是群氓,当然首先是他们有贪心作祟。
放眼美国,群氓滚滚。911亊件后,一个加拿大电视台的记者在纽约街头拦住行人随机采访,问,我们是否应该轰炸Saskatchewan(萨斯喀彻温)? 不少人回答,在目前这种形势下,我们应该大规模轰炸萨斯喀彻温! 他们居然不知道萨斯喀彻温是加拿大的一个省?! 连地方都没搞清楚就支持大规模轰炸,群氓太可怕了! 小布什就是这样获得民意支持,从而发动了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战争。
不过,美国也有大量有独立思考精神的社会良知,Oliver Stone 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几年前,他在日本广岛的演讲让我清楚地看到美国人民的正义和良知所在,但是,我担心他会遭到美国群氓的群殴。一旦群氓群殴社会良知的情况出现,这个国家的局面就失控了。这种情况,二战之前,在德日两国出现过,文革期间,在中国也出现过。二战之后,不少政治家说,德日两国人民是无辜的,我说,错!
日本人民不是无辜的。看看当年日本女人如何狂热地送郎当兵,送子参军,甚至以身慰军,大批少壮军人如何以下犯上,甚至发动叛乱,你就知道,天皇与军阀是流氓,日本人民是群氓。电影《军阀》《啊!海军》中有形象的描写, 来自贫苦农村的平田一郎母子便是千百万日本群氓的典型代表。如果说有无辜者,那也是少数,广田内阁的部分阁僚及《军阀》里的那个随军记者新井五郎便是代表,可他们被群氓给群殴了。
德国人民也不是无辜的。看看当年德国人如何疯狂地拥戴希特勒,你就知道,希特勒是流氓,德国人民是群氓。电影Die Blechtrommel(《小锡鼓》)中有形象的描写。Oscar那个戴绿帽子的爸爸兼同情兄Alfred及其雅利安种的街坊,便是千百万德国群氓的典型代表。少数无辜者,Oscar的妈妈Agnes是其中之一,被群氓给群殴了。
中国人民也不是无辜的。看看当年中国人如何疯狂地拥戴毛泽东,你就知道,毛泽东是流氓,中国人民是群氓。我当年曾是群氓的一员,跟着红卫兵队伍抄过许多地富反坏的家,也亲眼目睹了一国群氓的亢奋与颠狂。国家主席遭群殴,吓得军中将领都不敢出声,何况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几年前,钓鱼岛问题升温,有人鼓噪抵制日货。这个“抵制日货”就是一个典型的群氓口号,既荒唐又可笑。中日对抗是国家机器之间的亊,干两国人民底亊? 民以食为天,两国人民之间应该是婚照结,民照移,围棋照下,生意照作。赶上1960年代初的饥荒,如果是只有日本蓬莱米和钓鱼岛两样东西可供选择,高呼抵制日货的人定会被饥民践踏而死。即便两国打了起来,二十年后,又是一衣带水。
作为普通百姓,我们的每一个铜板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因而每一个铜板都要花得物有所值。日本右翼很不好,但日本汽车很好。凭什么要我们放着上好的日本车不买而买质次的国产车? 我们的钱又不是贪来的。然而,一时间,国内形势被群氓搞得乌烟瘴气,拥有日本车的同胞如同犯了错误,纷纷在车牌附近贴上检讨,划清与日本军国主义的界线,并声明自己的爱国立场。
爱国? 国是什么? 如果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叫国的话,国很好,但凌驾于国之上的国家机器未必好。高呼爱国口号的人极力在二者之间划上等号,然而,口号喊得再响,爱国也不等于爱国家机器! 国家机器是干什么用的? 如果它不是让人们的日子过好,而是让人窝心,叫人如何去爱它? 曾几何时,有多少爱国志士拚着性命去推翻旧的国家机器? 共产党人干完此事才一个甲子而已,如今已然忧心忡忡了。
如今,囊中饱足的人们选择移民海外,说穿了,是对国家机器没有信心,环境恶化,资源濒临枯竭,有朝一日,流氓一耍浑,群氓会吃大户。我曾听到有人哼哼,请把你的民移到海外去,请把你的财富留下,你轻轻地去,就象你轻轻地来,不要带走一片云彩。说这种风凉话的人,不是群氓,就是既得利益者。须知,那片土地不属于任何人,更不属于他们,有朝一日,遭到后起群氓的群殴,他们就唱不出来了,可能还要哀嚎。
看着日系车上的各式表白,我哭笑不得,朗朗乾坤,何时又成了群氓的天下? 这一幕与文革期间的破四旧表忠心是那样地似曾相识。小邓这个实用主义者吵着闹着要彻底否定文革,否到自家帐下就勒住了马,给文革留了一口气。这口气与日本军国主义那口气好有一拼。流氓其实是喜欢治下多群氓的,耀邦紫阳式的人多了,那该有多麻烦? 群氓当道,便于驱使,然而,群氓当道,文革随时都有复活的可能。这是历史的辩证法。
如果日货是一个真问题的话,这一问题的理性解决办法应该是: 让国货超过日货,或者停止进口日货。赶超日货不是一憱而就的亊,停止进口日货总不需要费太多功夫吧? 拿出维稳的劲头,也就是一份红头文件的亊。闹着要抵制日货的人应该去质问国家机器,为什么一份红头文件就那么难下? 他们敢去吗?
所以说,你只要仔细观察一下鼓噪抵制日货那帮人的所做所为,你就不得不认同段小楼同志的观点。据电影《霸王别姬》记载,当年抵制日货的人曾朝段发威,段同志义正词严,日本鬼子就在宛平城外,有本亊拿竿枪冲那儿去呀? 敢情你们欺负的还是中国人。一个甲子过去了,玩抵制日货的人,没有任何长进。
抵制日货显然是政治伎俩,而且属于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粪土伎俩。玩这种伎俩的国家机器不是无能,就是在耍流氓。既放日货进关,却又放纵群氓抵制,这等于变相在说,朕遇上点麻烦,让百姓替朕扛着点。这让人想起大清的那位老佛爷,她老人家既恨洋人又惹不起洋人,于是,就鼓动义和团的人去灭中国境内没有武装的洋人。然而,据史料记载,遭义和团烧杀的国人远远多于洋人。老佛爷耍了一回女流氓,义和团的众男女们就成了被利用的群氓。
群氓的下场往往是先被利用,后被牺牲。一百多年前,义和团的下场便是如此,先是可用之民气,后是替罪之羔羊。一个甲子之后,红卫兵的下场又何尝不是如此。先是满腔激情,眼望五洲,敢把中南海当自家后院;后是一脸菜色,手提礼物,哀求村支书放自己回城。然而,百姓一旦醒悟过来,不禁要问,上面的,行不行? 不行你下来,有能行的。这也是历史的辩证法。
有英语谚语云,Fool me once, shame on you; fool me twice, shame on me。意思是,骗我一次,你有问题,被你骗两次,我有问题。被流氓骗过一次,足以让我记一辈子,我不会给它第二次机会了。职业群氓屡屡受骗,却永不反思,那是一群我必须远离的人。写下这些文字,有想唤醒他们的意思,不过,期望值不高,反而要防止被他们群殴。
无论如何,一国政客可以是流氓,一国人民不可以是群氓。不甘心当群氓,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