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姻缘 (二十四)
现世姻缘
作者 董兰丫
(二十四.)
加上手术前的一晚,赵小金一共就在医院住了两个晚上,可是回到家里依然百感交集,“一去一回,物是人非!”她想。张文生笨手笨脚地帮她脱外套,她心里烦躁嫌他动作太慢,想要自己脱,一不小心抻着了伤口,钻心地疼了起来。她习惯性地骂了一声“你个姓张的”,但是声音不高,因为疼痛让她少了很多力气。
张文生扶着她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问她想吃点什么,她说:“我想吃满汉全席,你有吗?”张文生无奈地摇摇头,劝她好好休息,这样急躁对身体恢复没有好处。赵小金这次手术前检查发现血压高,张文生说血压高是因为脾气暴躁,现在赵小金想起来他的话更是懊恼,但是伤口刚刚去了止疼泵,一时疼的厉害,所以没精神说话。张文生递给她水和止痛片,赵小金忽然想起他们从医院回来还没有洗手,劈手打在他的手上:“洗手了吗?”
水洒了一地,止痛片也掉在地上。张文生早已不习惯应付赵小金了,喊了一句:“别作了!”但还是去洗了手,又把水和药拿了过来。赵小金接过去吃了:“这才回来,你就不耐烦了,后面日子还长着呢!”她呜咽了起来。张文生一心的烦闷,本来他是打算好好在家陪着赵小金的,可此时他说:“我下午还得去公司一趟,想吃点什么,面包还是面条?吃完了你是在楼下沙发上躺着,还是我现在扶你上楼去,你在楼上吃?”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尽量掩饰自己的烦躁,但是他的语速很快,呼吸也很急促,因为他在心里说:“天作有雨,人作有祸!”赵小金异常敏感,她知道他的脑子里转着对她的不满,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把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张文生给赵小金煮了一碗方便面,加了一个鸡蛋,赵小金在楼下吃了,然后坐到沙发上:“我想坐一会儿,如果累了就在沙发上躺一会。上楼也能自己上去,腿又没断。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省得在家看着我堵你的心。”一位有名的美国戏剧脱口秀演员曾经说过:“你要和朋友出去喝酒,你问太太是否允许,太太说你去好了,然后你就去了,等你回来你可麻烦了!因为她说去好了,而她觉得你应该能听懂,她的意思是你去了,要你的好歹。你回来了,她一脸的不高兴,根本不搭理你,你还纳闷,问她说不是你让我去的吗?这下你彻底完了,她一甩手上楼去了。你傻眼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你得陪很多的笑脸和小心,买很多的礼物才能把她哄好!”他说的当然是对的,但是他忘了加上一句“这样的情况只发生在丈夫还在乎妻子的家庭里”。
出家门的时候张文生还觉得有点心情沉重,一方面是因为和赵小金吵架,另一方面也觉得此时留下她一个人在家有点不太合适,可是车子一上了公路,看见路旁的运河流水、鸭子天鹅和花草树木,他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下来。叮咚,叮咚,WhatsApp简讯传进来,他斜着眼睛看手机屏幕,是恩瑞卡,这时手机日历记事本的提示也响了起来。赶上了一个红灯,他把手机放在方向盘下面匆匆地翻看了一下,上面写着恩瑞卡,这才想起来下午约了去恩瑞卡的店里剪头发,还是四个星期以前理发的时候约的,差点就给忘了。所以,他到了公司简单地看了看邮件和近期的日程安排,又离开办公室步行去恩瑞卡那里。路上他收到香香的微信:“赵姑娘出院了吗?好好陪着,她这时候心里太苦了!”
“我比她还苦!”张文生回了一句,加上一个流泪的表情。
“阿文,好男人不应该这样!”香香加了一个拥抱。
“我不是好男人,我把我的好男人给了你,再没有了!”张文生回了三个拥抱,三个亲吻。
沉默,一直到他进了恩瑞卡的美发沙龙,香香都没再回。张文生发了一句“我去理发”关了手机屏幕。
恩瑞卡一看见他就说:“文,你怎么了?瘦了很多,哪里不舒服吗?”说着给他拿来一杯茶,是他上次来理发送给她的铁观音。
“这个茶就咱们俩喝,我的同事说我小气不给她们喝!”说着咯咯笑了起来。张文生在围布下面的手握着手机,因为他刚才正和香香说话,他看着镜子里的恩瑞卡发呆,不如平常那样谈笑风生,恩瑞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说:“文,你怎么了?今天这么奇怪的样子?”
“我太太这两天刚刚做了手术,我心情不太好!”张文生心事重重地说着,把头低了下去。恩瑞卡站在他的背后,看着镜子里的张文生,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一位客人,虽然为了选择发型她也常常在镜子里看客人,研究客人的脸型、发色、肤色,但那是出于职业的审视,而且多半是女性的客人。虽然她跟张文生比别的客人熟悉一些,但是她觉得张文生不过是一个有钱的中国移民,荷兰文很烂,英文很好,喜欢给她们店里的女孩子们带些蛋糕、点心之类的小恩小惠,但是其他客人也常有人这么做,没什么特别。现在看见他因为妻子手术而忧心忡忡,忽然对他有了很多好感,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你别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张文生接到香香的短信同时,也可能是他在恩瑞卡的店里剪头发的时候,赵小金在家里的沙发上半睡半醒着。叮咚,她的微信也响了,陈国强。
“这两天怎么不理我了?我说错了什么话吗?如果是你不要生气,我说错了话,你生气,那不是用我的错误惩罚了你自己吗?那我会很心疼的?别不理我!”
赵小金还没有把自己做手术的事告诉陈国强,她本来没打算告诉他,毕竟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说这些事的程度,这时候一个人在家,胸口的伤隐隐作痛,又因为失去一侧乳房而自艾自怜,她本来就敏感的神经变得更加细弱,不禁一拨。她一个手打字不方便,只写了几个字:“刚刚做了手术!”
那边马上回了:“怎么了,怎么没听你说起啊!方便语音通话吗?”
“可以!” 陈国强的话如同蜜蜂的细针刺到赵小金的泪腺上,她即刻热泪盈眶,她的心紧紧地收缩,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人这么在乎自己。语音接通后陈国强跟她说的头几句话,赵小金哽咽到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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