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辫子

1963年 上小学，语文老师个子不高，梳着两条过腰的大辫子，油黑锃亮，红光满面，眼睛里淌着笑。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在职工食堂吃饭。对我们很耐心，认真讲解，手把手教写字，一丝不苟地批改作业。每逢家长会，详细介绍每个学生的情况。

二年级开学，还是大辫子语文老师。面色苍白、目光呆滞，上课有气无力。还是那么认真，已然没了热情。有消息灵通的孩子说，她对像跟了别人。

三年级，换了老师。大辫子又开始教一年级了。

1969年，复课。早晚上放学途中会偶尔遇上大辫子老师。一个人，静静地走着，无视旁人。我们打招呼，也只是点下头，不停步。

1974年，中学毕业下乡插队前，特意在路上等仍独身的大辫子老师，感谢小时候的教悔。

1989年，出国之前回老家看看，又遇上这位老师，仍孤身一人，背开始驼了，两条大辫子已是灰。说了几句话，知道还在教一年级。听同学说学校安排了其它比较轻松的管理工作，可大辫子坚持教一年级。

2004年，回国探亲，顺便去了中、小学看看。中学的老师还有二位在岗，小学的都退休了。得知大辫子老师仍住在单身宿舍，便去了那边。远远的看见老师静静地坐在花坛旁边，皱纹满脸，大辫子灰白，两眼怔怔地望着远方的路。

没打扰，转身离去。

此后，再没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