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归回国被扣的经过
1951年10月23日《人民日报》第一版发布新闻:
九月二十日,我留美学生刘安华、凌寒、吴江伯、朱永、王德宝、谢家麟、吴铱、李葆坤、汪良能等九人,和其他十二位留美学生一道由旧金山乘克里夫兰轮回国。九月二十五日,当轮船途经檀香山时,刘安华等九人突遭美国移民局、美国特务机关“联邦调查局”人员和武装警察的搜查,并被非法扣押上岸。同轮归国的其他十二位留美学生,已在十二日到达广州。对于美国政府无理扣押我留美学生的横蛮行为,我国人民极为愤恨。
他们当中的王德宝写过被扣留经过,以前有博文记述。下面是朱永的回忆:
在美国Georgia Tech学习二年得硕士学位后,即于1951年暑假乘船回国。船抵檀香山,有七八小时停留,我即登岸游览。下午四时回船时,跳板上有二个军人举枪问我是何人。问明我是朱永后,即命令我在三分钟内把随身行李拿好,并押我到船上休息室里。在休息室里,我看到汪良能(现在西安军医大任教授)等八九人亦在。随后,持枪军人命令我们离船上岸,并说我们是华盛顿来电要扣留的人。我们无法反抗,只得上岸与船上其他朋友挥泪告别。
船走后,我们即被送到移民局的拘留室。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被关押,移民局亦不告诉我们原因。我们和犯人的待遇一样,一日三询,备受侮辱。我们组织反抗,一定要移民局说明扣留我们的理由。移民局除掉认定我们是学理工医的留学生而外,无法确定任何其他罪行后,只好让我们出狱待命(待华盛顿的命令)。我们不肯出狱,一定要移民局或者宣布我们的罪行,或者送我们回国。僵持了数天以后,我们被强迫送到一家旅社自行谋生,等待华盛顿的最后决定。这样,我们便在檀香山痛苦地度过了一个多月。
我们被扣的事件轰动了檀香山。我们一方面通过新闻界报道我们的情况,争取社会同情(美国人非常同情我们,他们认为夫妇不能团聚是人生极大的不幸),一方面直接向美国政府抗议。当时很多美国人来访问我们,支持我们;华侨更是对我们关怀备至,并给我们以生活上的照顾。一个多月以后,美国政府最后来了一条所谓“命令”,说中美在朝鲜正处在交战状态,放学理工医的留学生回中国大陆不符合美国的最大利益。至此,我们知道在檀香山再留下去也无用,便回旧金山,继续与移民局和美国政府斗争,争取回国。
我在1953年暑假以前,一直住在旧金山附近。一面争取回国外,一面谋生与读书。当时,除非你愿意将来留在美国,很难找到正式工作。所以我一直找零杂工来维持生活,例如在Macg公司做拣货工,餐馆和公园做杂工,厂里做染色工,做家庭中文教师、游泳教师,农民工,等积聚到一点钱,便去上学校。在此一年半时间内,我为了争取回国所采取的步骤有:
1、通过旧金山报界争取美国人民的同情,现在我还留着一份当时一家报纸为我的遭遇所写的一篇充满同情的长文。
2、到旧金山各种所谓民主组织去呼吁。
3、写信责问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
4、去圣地亚哥和洛杉矶等地联络被扣留学生向美政府交涉。
5、每一星期就打长途电话或打电报给美国移民局要求放我回中国……
我当时行动并不自由。每隔三个月必须向移民局“交代”一次情况,我在加大俄文班学习时,曾被移民局从班上叫到汽车里去盘询过,汽车中有录音设备。
在旧金山多次交涉无效。刚好Oregon大学给我奖学金读博士学位,便一面读书,一面争取回国。在无法直接回国的情况下,我决定先申请去香港,然后回国,便写信给爱人,叫她和孩子设法到香港去取得居住证,并代我找职业。我爱人工作单位常州民生布厂党支部和常州市公安局积极支持,很快批准她和小孩去香港。但是,当时的香港已不能自由进入。经好友陈鸿女士多方设法,冒着危险购置了香港居民家属证,同时,查济民先生的中国染厂聘我为工程师,然后把聘书和我爱人小孩的香港居住证一起寄到移民局。又交涉了半年多,移民局才来电报放行。我在Oregon大学已修完了博士生各种课程,考试通过了俄文、德文,博士学位论文已有初步成果,一年后便可取得博士学位。回国交涉有了结果,但怕移民局再有反复,便毅然决定放弃学位,立即回港。为了不使中国染厂为难,在港停留了三个多月,然后以探亲名义回大陆。在香港期间,亲友们以高薪和开肥皂厂劝我留在香港,我婉谢了他们,在1954年11月2日回到祖国的怀抱。
朱永,1918年出生于江苏,1949年告别妻子陈修文和女儿赴美留学,1951年获乔治亚理工学院化学硕士学位。回国途中被扣留,回到美国继续攻读博士,至1954年回国。1988年退休后与妻子一同移居美国,2005年在美国逝世,享年8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