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谈天下(262) 乌克兰，俄罗斯和中国

最近，乌克兰和俄罗斯的关系是越来越紧张了。

从中国老一辈人的角度，乌克兰和俄罗斯同属苏联老大哥，所以有好多人都觉得乌克兰和俄罗斯两国应该处得还不错，就算不是亲兄弟一样，也是好哥们吧。

这个其实不对，虽然说乌克兰和俄罗斯在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一个国家，但是两者一直以来就是矛盾不止，摩擦不断。

话不多说，我们直奔正题。

说起乌克兰和俄罗斯啊，那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两国的祖先都是东斯拉夫人，是欧洲最古老最庞大的部落族群。

公元862年，生活在北欧的诺斯人留里克受到东斯拉夫人的邀请来到东欧平原解决内乱，他率领亲兵在俄罗斯西北部的诺夫哥罗德登上王公宝座，建立了第一个罗斯王国，史称“留里克王朝”。

882年，罗斯王国把首都迁到了今天乌克兰的首都基辅，开启了基辅罗斯时代。

978年到1015年，基辅罗斯在弗拉基米尔一世的统治下，达到了鼎盛，成为东欧强国，其领土范围涵盖了今天的乌克兰、白俄罗斯和俄罗斯南部，也是在他统治期间确立了东正教是唯一的宗教，到现在俄罗斯信的还是东正教，咱们最熟悉的哈尔滨圣索菲亚大教堂，就是东正教的教堂，1907年沙俄修建的。

图为10-11世纪的基辅罗斯

说起这个弗拉基米尔一世，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事，就是在俄罗斯有很多人的名字里都带弗拉基米尔，现在的总统普京，还有之前的列宁名字里都带弗拉基米尔，就是因为这个弗拉基米尔一世大伟大了。

图为弗拉基米尔一世

好景不长，到了12世纪前后，基辅罗斯开始出现内乱，原本统一的国家也分裂成了十八个独立公国。

从基辅罗斯分裂出来的弗拉基米尔公国逐渐成为了各个公国里实力最强的国家，俄罗斯的前身莫斯科公国就是13世纪由弗拉基米尔公国分封出来的。

这里咱们简单说一下什么叫公国，公国指的是王国下面的封建制自治国家，跟咱们中国西周那时候的诸侯国差不多，公国的元首被称作大公。国家分裂之后，原来的基辅大公也成为了摆设，没人把他当回事。

公元1240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率15万蒙古大军西征，从此，乌克兰和俄罗斯这哥俩就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

基辅罗斯为了抵抗蒙古人，跟周边一些其他民族组成联军，结果联军在卡尔卡河畔被打得一败涂地，基辅罗斯就此灭亡。

另一方面，莫斯科公国接受了蒙古钦察汗国的册封，并陆陆续续吞并了周围的领地，到了14世纪40年代时，已经成为全俄罗斯实力最强的公国。

1462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继位，这个人可太牛X了，他是俄罗斯历史上第一位获得“全俄君主”称号的俄罗斯大公，也是结束了蒙古人对俄长达240年统治的人。

图为伊凡三世

咱们最熟悉的俄罗斯克里姆林宫的主体部分，就是当年他聘请意大利建筑师修建的；还有俄罗斯那个双头鹰图案的国徽，也都是他定的。

1502年，这哥们直接联合克里米亚汗国把蒙古人的金帐汗国给灭了。

蒙古人走了之后，乌克兰又被立陶宛统治，后来为了抵御条顿骑士团的进攻，立陶宛跟波兰组成了联合王国，乌克兰又成为波兰的地盘。

图为波兰立陶宛联邦中的乌克兰位置，玩过骑砍火与剑应该熟悉这张图

但是波兰人只是占领乌克兰的西部地区，东部靠近俄罗斯的地方依然属于自治状态。

波兰占领西乌克兰之后，强制当地的百姓改信天主教，人家原来是信东正教的，这样一来，乌克兰西部和东部的信仰就出现差距，这也是之后乌克兰东西不和的一个原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面对波兰的统治，一个叫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乌克兰人就选择了起义。

图为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

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波格丹原本是个乡下小地主，家里是有田又有房，生活也不错。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造反呢？

有一次波格丹的老婆出门逛街，结果被一个波兰贵族给看中了，这个贵族二话不说，直接就给抢回家了。波格丹知道了之后就上门讨要，不仅没要回老婆反而被一顿暴打。波格丹跑去法院告，结果法院判波格丹全责，还把他老婆判给了波兰贵族，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啊，波格丹就揭竿而起了。

跟历史上的很多起义一样，但凡生活过得去，谁愿意跟政府对着干啊，都是被逼的。

1649年8月，波格丹率领的起义军占领了基辅，建立了哥萨克公国。两年之后波兰卷土重来，起义军一路败退。这时他们把目光投向了跟他们同宗同源的俄罗斯，希望好兄弟能伸出援手拉一把。

1654年，波格丹和俄国签订了《佩列亚斯拉夫协议》，同意将乌克兰并入了俄罗斯。俄国也是特别仗义，立即点兵拜将跟波兰—立陶宛开战，这一打就打了13年。

图为波格丹宣布《佩列亚斯拉夫协议》

最终波兰人畏惧俄罗斯人的战力，选择了妥协。1667年和1669年波兰两次与俄国签订条约，把乌克兰被一分为二，东乌克兰并入了俄国，西乌克兰继续由波兰统治。

波兰-立陶宛和东乌的关系就好像一对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没过几年，又开始眉来眼去了，“回来吧，回来吧，咱们才是一家人啊”。

俄国可是一直把东乌看成是“自家媳妇”，一看东乌要跟隔壁老王私奔，这可不行啊。马上大军压境，兴师问罪，此后东乌连自治权都被收了，乌克兰语都被划成方言了。

面对俄罗斯的“家庭暴力”，乌克兰也不是没有反抗过。1708年乌克兰趁着俄罗斯与瑞典爆发北方战争之机宣布独立，并与瑞典结盟。可惜，瑞典并没有实力跟俄罗斯抗衡，乌克兰又被俄国重新统治。

图为北方战争示意图

最惨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作为协约国，沙俄军队征集了350万乌克兰人入伍，而另一边被奥匈帝国占领的乌克兰西部也25万乌克兰人加入到同盟国军队之中。同是一个民族的乌克兰人，因为国家分裂而不得不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1917年，俄国爆发了十月革命，乌克兰也随即爆发革命，东乌克兰地区建立起了社会主义性质的苏维埃政权，成立了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

图为乌克兰在苏联中的位置

但这个独立的共和国实在是过于短命，最终乌克兰还是难逃被撕裂的命运。1922年苏联成立，东乌克兰并入苏联，而西乌克兰根据波苏两国的《里加条约》，再次成为波兰领土。

进入苏联时代的东乌克兰并没有过上太多的好日子。为了把苏联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变成现代化工业国，从1928年开始，苏联开始进行了大规模的工业化建设。

为了加快工业化进程，苏联不惜必须牺牲农业，为此甚至采取武力手段在国内强制推行农业集体化。事实证明，这种集体化带给农业生产的影响几乎都是负面的，粮食产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年下滑。

其中，以号称“欧洲粮仓”的乌克兰受到的打击最为沉重。1931年乌克兰的粮食产量为1760万吨，而到了1932年，粮食产量就下降到1280万吨。

粮食产量下降的同时苏联每年还要向各地征购粮食。1932年，苏联政府以极低的价格从乌克兰运走了700万吨粮食，导致农户每人每月仅留有1.7公斤的口粮，乌克兰爆发了持续22个月的大饥荒。

在这段黑暗的时期里，农民为了填饱肚子，不惜宰杀牲畜，牲畜吃完了就收集野菜，野菜没了就吃树叶，树叶没了就吃树皮，到最后连树皮都没得吃的农民开始外逃要饭。

图为饥荒中的灾民

为了阻止农民外出讨饭，苏联出动军队挖桥堵路,并且抓捕外逃的农民。根据俄罗斯2008年公布的数据，当时有23万农民外逃，其中80%的人都被抓捕后遣返，有300到350万的乌克兰人在这场饥荒中死去。

1939年9月1日，德国闪击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爆发。随后苏联红军也入侵波兰，攻占了波兰控制的乌克兰西部地区，东西乌克兰终于合并，共同成为了苏联的一部分。

但是乌克兰的民族主义者并不希望自己的国家继续被苏联统治，双方的冲突也日渐激烈。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乌克兰作为苏德战争的主战场。这期间，有部分乌克兰人视德国为解放者，有很多乌克兰人加入德军党卫军，他们希望依靠德国的力量获取自己民族的独立。不过乌克兰境内不仅活跃着亲德游击队，还有亲苏游击队和反苏反德游击队。

二战结束之后，苏联为了安抚乌克兰的民族情绪，着重地加强了乌克兰地区的工业水平，可是大量俄罗斯移民的进入又引发了当地人和俄罗斯人之间的矛盾。

抗议“俄罗斯化”的乌克兰群众游戏，条幅上写着：“为乌克兰儿童开放乌克兰语学校”

1952年，为了庆祝《佩列亚斯拉夫协议》签订300周年，赫鲁晓夫把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克里米亚地区送给了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完全不顾克里米亚地区只有22%的人口是乌克兰人。

但是这种行为不但没有换来乌克兰人民的好感，反而为日后俄乌关系恶化埋下了伏笔。

1986年，乌克兰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泄漏，乌共书记谢尔比茨基因参与掩盖事实真相而遭到乌克兰人的不满，加上多年经济下滑，反苏情绪不断上涨。

1991年“八一九事件”发生后，乌克兰于8月24宣布独立，并在之后的是否脱离苏联全面自治的全民公投中，有92.3%投了支持独立。苏联解体后，乌克兰终于结束了和俄罗斯结盟的历史。在这337年里，乌克兰一直在试图和俄罗斯对抗，并最终脱离俄罗斯成为一个独立国家。

图为乌克兰地图

在俄乌两国的关系上，俄罗斯一直把乌克兰看成一家人，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俄罗斯人依然把乌克兰当成自家兄弟，不能接受乌克兰独立的事实。

但是乌克兰内部却发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东部地区的乌克兰由于长期被俄罗斯占领，并且当地的俄罗斯人也很多，因此跟俄国一直关系密切。

而乌克兰西部由于受俄罗斯统治时间较短，在文化和价值观上更倾向于欧洲国家，特别是1939年才回归的加利西亚，跟俄罗斯的关系那叫一个次，到现在都是反俄的急先锋。

乌克兰自独立以来，国内的亲俄派与亲西方派就轮流执政，相互之间也是争斗不断。

2014年成为了俄乌关系的转折点。这一年乌克兰的亲俄总统下台，位置被亲西方的人士所取代，而俄罗斯直接出兵夺走了克里米亚。

随后乌克兰东部紧挨着俄罗斯的两个“亲俄州”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也效仿克里米亚举行公投，决定脱乌，一些亲俄民众甚至占领了政府建筑物并升起俄罗斯国旗。

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位于乌克兰最东部

为了稳定局势，乌克兰政府军队把这些亲俄民众视为不稳定因素，以分裂国家为由，对东乌地区进行“反恐”军事行动，这些地区的民间武装力量也发起了反抗。

对于此类事件，乌克兰也一直怀疑是俄罗斯在背后暗中支持，两州闹独立也成为了俄乌关系紧张的一大原因。而俄罗斯介入克里米亚事件，又实锤了乌克兰对俄罗斯的怀疑，俄乌关系变成了刀兵相见。

到2018年，乌克兰直接宣布废除跟俄罗斯的友好合作条约，两国关系彻底陷入僵局。

由于地理位置特殊，乌克兰直接关系到俄罗斯的西南地区安全和对黑海控制。如果乌克兰彻底倒向欧美一边，那么作为邻国，俄罗斯的战略环境将会变得非常被动，如今，乌克兰国内的亲俄势力日薄西山，这也是俄罗斯绝对不能接受的底线。

综合来看，乌克兰内战背后实际是俄罗斯和乌克兰长久以来积累的历史矛盾的集中爆发，更是俄罗斯跟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之间的明争暗斗。

虽然目前俄罗斯已经从乌克兰边境撤军了，但是俄乌关系依然紧张，未来的两国该何去何从？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

那我们回头来看，中国在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的作用和历史渊源，除了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在13世纪一路打到东欧时，遥远的东方和西方有了血与火的交融之外，以后几百年，中国不管是广义还是侠义都和遥远的欧洲没有太多的政治联系，直到十月革命一声巨响，俄罗斯开始自己的共产主义试验，而中共（包括国民党）都和俄共建立了紧密的连接。

这次俄乌危机，中国本来是可以用更加中立的地位来平衡西方和俄罗斯的关系，可惜，因为中美（包括中国和西方多国）的关系比较紧张，中共选择了更加亲近于俄罗斯，从利益博弈的角度看，视乎无可厚非，但是时机和前提非常诡异。

首先，俄罗斯（包括前苏联）从来不会真正的成为其它国家的盟友，而是充满强权的政策考量，更加在意一个世界强权的形象。

其次，俄罗斯对于其它国家的干预，从来都是不惜动用武力的，希望俄罗斯成为一个和平守护者的人的确是太天真了。

第三，如果说俄罗斯对于克里米亚的吞并还有一定的历史基础，最后西方的反应明显没有阻止它的继续分裂乌克兰的野心。

第四，俄罗斯一直强调的是北约东扩，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北约东扩是受到美欧国家的胁迫，反而是东欧诸国积极争取的结果，而且以现在的军事科技水平，飞弹十分钟和飞弹二十分钟，俄罗斯真的能有100%的信心保证自己的安全，显然只是一个借口。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俄罗斯提出的东乌克兰是自古以来俄罗斯的领土，但是事实上作为乌克兰的一部分已经有很长时间，而且是乌克兰受到国际法承认和保护的主权领土的一部分。

即便是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也代表中方提出，双方需要回到明斯克协议，进行和平谈判，而不是由俄罗斯主导来改变现状。试想一下，如果中国赞同俄罗斯通过鼓励投票表决自治，而变相吞并乌克兰的顿巴斯地区，那岂不是给国际社会一个话柄，如果西方也鼓励台湾人民投票表决自治，让台湾变相独立，中国该如何自圆其说呢。

所以，在乌克兰问题上，中国既不敢倾向于西方国家，大声对俄罗斯提出和平要求，也不敢完全无条件支持俄罗斯，万一俄罗斯玩大了，对乌克兰动武，北京支持对于一个主权国家的战争会是一个非常恶劣的国际形象，即便是俄罗斯鼓励的乌克兰顿巴斯地区人民自决，也会让中国左右为难，万一台湾也采用顿巴斯模式，岂不是给自己挖坑。

好了，俄乌危机还在，中国的态度值得继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