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奸帽子四处飞
播放电视剧的时间马上到了,可是还没有来电;电视剧正在播放着,剧情到了关键时刻,咔嗒一下电视屏幕由亮转暗变成了死灰色,这都是小时候令人绝望的事情。那时候乡村的电像一个故意刁难人的官员,你越求他他越摆架子,故意看着你遭难,绝不提供帮助。因此,很多电视剧看得有一搭没一搭的,理不清剧情看不出人的好坏,我也养成了一个令人讨厌的毛病,总是问旁边的大人:(电视上)这是好人还是坏人?非好即坏,非善即恶,非黑即白是一个孩子所具有的简单的二元对立思维模式。
所以孩童时期,无论是书还是电视剧,大都喜欢看《水浒传》《西游记》而不迷《红楼梦》,因为红楼梦写尽了人性的复杂,情感的微妙,孩童无法心领神会,前两者里面的人物,善与恶,好与坏,一眼就能看出,符合他们二元对立的简单思维模式,容易走进他们的心,以至于他们看得不亦乐乎。重播一次看一次,从不感到厌烦。
可是当人二十岁以后,每每遇到心酸和无奈之事,对人生体会的比较深刻的时候,也就更愿意读或看《红楼梦》了,里面的角色,很难分出谁是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谁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这样的人物才更贴近现实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曹雪芹有幸,因为读者读懂了他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红楼梦》有幸,因为它又征服了一代读者;读者也有幸,因为他们的成长符合健康的成长模式。
但还有更多的人,思维模式永远停留在孩童时期。肉体一天天高大起来,心智甚至还没有孩童时期清通。提到日本,就马上想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日本鬼子,就马上想到了家仇国恨,就马上义愤填膺起来,就马上想去踏平日本。他们看不到日本此后几十年在社会、科技上的进步和人文素质上的提高,他们唯一能看到也愿意看的就是日本毛片。抗日神剧抚慰了他们的心灵满足了他们的虚荣,日本毛片爽快了他们的肉体释放了他们的荷尔蒙。
此外剧中汉奸的形象深入人心,因此汉奸成了他们评判别人的一顶帽子,看谁不顺眼,看谁精日媚外,就给谁戴上一顶。最近给别人戴汉奸帽好像成了风气,你说中药不够精准和科学,那你就是别有用心,恶意诋毁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的汉奸;你说学英语有利于理解世界开阔眼界,他就说汉字由甲骨文到金文再到小篆再到隶书再到楷书再到行书几千年不间断,了解汉字就等于了解人类史,而英语才几百年的历史,你这个诋毁中文的汉奸;你说疫情期间,有些人的作风不够文明太粗鄙,他就马上说我们开始使用筷子的时候他们还在茹毛饮血,嫌自己的地方不好,就请滚出去,你这个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汉奸。就这样他们准备好了各种型号各种尺寸的汉奸帽子,时刻准备着给符合他们心中汉奸标准的人戴上,而且这个标准,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公报私仇,可以任意而为,是世界上最没有标准的标准,只要想给你戴,就有戴的理由。
这着实让他们欢呼雀跃。他们终于可以把汉奸帽子扔的满天飞了。有些人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就被戴上一顶,可能他连一个外国人都没见过,甚至都没有走出过自己所在的县城,但这并不能成为他摘掉汉奸帽子的理由。最为奇葩的是张文宏医生也被很多人定义为汉奸了,最初惹恼他们的是张医生建议大家早餐不要喝稀粥吃老咸菜,要喝牛奶吃鸡蛋和肉片才能保证营养提高抵抗力。可他们认为喝稀粥吃老咸菜是我们历史悠远的传统,如果没营养怎么能繁衍出十四亿人?他们哪个早餐喝牛奶吃鸡蛋的国家人口超过了我们?我们决不能听汉奸的建议。再加上后来张医生一系列不符合他们口味的讲话,一点一点地触动了他们内心里的那座几十年没有发作的活火山,终于在最近这段时间喷涌而出,其猛烈程度似乎让每一个识字的人都感觉到了。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要给张医生戴上一顶,如果他不够坚强,很快就会被飞来的帽子砸晕压垮。
文字界有了汉奸(莫言、方方),医师界也有了汉奸(张文宏),其他各界的汉奸也肯定会被接二连三地揪出来示众。令人诡异的是一群失去了心智或者说心智永远停留在孩童时期的人去定义心智健全甚至在其领域卓有成就的人为汉奸,真是世所罕见。在今天,很多褒义词汇开始向贬义的方向堕落,而那些贬义词仍是贬义词,岁月静好,一动不动,只有汉奸这个贬义词,似乎在朝褒义的方向狂奔。
你是喜欢给人戴汉奸帽子的人还是容易被戴汉奸帽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