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上有一件事需要改变(一)
如果世界上有一件事需要改变(一)
在宇宙一百万亿可居住的行星中,我们在一个小小的行星上,生存的时间非常短。我们何必装腔作势,让自己显得伟大特殊?我们需要像孩子那样,保持着好奇和谦卑,认真去探索世界,探索宇宙。
哈佛大学的官方新闻网刊,《哈佛公报》,2019年6月至7月开辟了《焦点》栏目,邀请哈佛大学各学科的教授回答同一个问题:
您最想改变世界上的哪一件事?
有六位教授回答了《焦点》栏目的问题。本文将陈述他们的回答,从中我们可以追随学者的视角和思路,来观察分析周围的世界。文章较长,分两次推送,每次介绍三位教授的回答。
六位教授要改变的看似身边小事,他们的分析却把我们带到理性思考的层面。我们可能会自然地联想到自己的所见所闻,提出类似的或者是全然不同的问题,借用他们建议的方法和自己拥有的独特思维,分析来龙去脉,反思自己的言行,得出我们视为合理的结论,以此来挑战自己的局限,扩展视野和思维的空间。
(1)平克:分清感觉和事实
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史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是一位卓越的实验认知心理学家和世界顶级的语言学家,也是语言、思想、人性方面的著名作家。他提醒世人:轶事不是数据。
平克教授发现,许多领导人、政治家、记者、知识分子、学者都不可避免犯“认知偏见”的错误。他们往往根据道听途说的轶事和图像来评判世界,而不是根据数据和事实。
他举例说,特朗普总统上任的时候,美国暴力犯罪率处于历史低点;而总统看到的却是美国正陷于一场“大屠杀”。
布什总统创建了一个庞大的联邦新部门,发动了两次破坏性战争,为的是让美国人免遭恐怖主义的伤害。实际上,历年来死于恐怖主义的人,远远少于死于蜜蜂叮咬和雷击的人。
普通人的认知偏见也很常见。在9/11发生后的一年里, 有1,500名被吓得不敢坐飞机的美国人丧生于车祸。他们不知道,从波士顿飞到洛杉矶的风险,几乎跟驾车12英里的风险相同。
特斯拉(Tesla)无人驾驶车发生车祸,导致1人死亡,引起了全球无数人的关注。但是每年因人类驾驶引起的车祸,造成125万人死亡,却无人注目。
不少美国小学经常模拟演习,要教会孩子在横冲直撞的暴徒枪手袭击学校的时候,他们应该如何躲避。结果此类演习造成了孩子的心理恐惧。事实上,孩子在学校被暴徒枪杀的机率并不高;更多的孩子可能丧生于车祸、溺水、和其他事故。
美国发生了几起警察枪击事件,被广为宣传。于是激进分子得出结论,少数民族正在遭受种族主义警察的致命威胁。而有三项研究(包括哈佛大学做的两项研究)显示得很清楚,警察枪击事件并不源于种族偏见。
有些人坚信,美国的种族主义、性别歧视、仇视同性恋和性侵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研究数据却指出,这些问题带来的危害近年来在持续下降(尽管下降得还不够快)。
美国的左派和右派都不看好国际组织,他们觉得国际组织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全世界人们越来越贫穷,还饱受战争的折磨。事实上最近几十年来,全球极度贫困人数和在战场上死亡的人数都在直线下降。
有些人觉得可以用太阳能取代化石燃料,却没有好好地计算一下,需要多少平方英里铺设太阳能电池板,才能满足世界上与日俱增的电力需求。
还有人天真地提出,只要我们大家平时多注意着点儿,比方说,在手机、电脑不充电的时候,拔掉充电器的电线,就足以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了。
平克教授提醒大家,要相信事实,相信研究数据,不要轻信道听途说或耸人听闻的视觉图像和轶事。在任何时候,我们需要用科学的方法去看待社会问题,而不是单凭想象。
“统计文盲”和“无视数据”给社会带来极大危害。平克教授呼吁,“事实的真实性”必须成为教育、新闻、评论和政治文化的一部分,要让每个受教育者都意识到,用个人感觉来评判世界是不靠谱的。
如果有人问,木星是不是来自射手座?我们会觉得这个问题十分荒唐。同样,无视数据,就等于是纵容用荒唐的想法来指导社会政策和行动。
(2)兰德尔:少开车,多交流,世界会更兴旺
哈佛大学物理系教授丽莎·兰德尔(Lisa Randall)是一位研究粒子物理学和宇宙学的理论物理学家。她的研究包括基本粒子、基本力和空间的维度。她观察到:更少的汽车,更多的行人,能让一个城市更协调,更兴旺。
兰德尔教授在哈佛呆了多年,知道牛津街的路面有个大坑。牛津街的一侧是工程系和物理系,另一侧是地球行星科学系、生物学系和化学。为了修路, 牛津街禁止通车了相当一段时间。
牛津街虽然看上去依旧是一条马路,但因为马路上没有车,只有行人,它就成了校园的一部分,成了校园里的科学区,而不是城市里的一条普通马路。
从马路演变成科学区,这让兰德尔教授意识到,在人口稠密的地区禁止车辆通行可以达到创建社区的目的。同样,不开车,鼓励使用公共交通工具,也有利于创建社区,减少等级观念。兰德尔教授上高中的时候,常从纽约的皇后区坐火车去曼哈顿,途中她接触了各个种族各种文化背景的人,跟这些不同的人一起通勤让她高兴。
目前,人口稠密的城市变得越来越没有人情味。汽车堵塞了压坏的老马路,人们困在车里,进退两难。大街上车水马龙,两边是没有个性的大商场,行人感觉不到亲切有趣。难怪在今天的美国,大家认为最舒适的城市,是那些对行人最友好的城市。
这种情况也使人联想到环境问题,就是能源消耗和随之造成对环境的损害。因此,兰德尔教授建议大家少开车,多用公共交通。她认为公共交通的另一个好处是:我们可以在火车上阅读、思考或工作,有时甚至还可以解答物理难题。
(3)科恩:区分“现状如此”和“现状理应如此”
哈佛大学法学教授格伦·科恩(Glenn Cohen)是生物伦理和法律跨学科的全球领先专家之一。他的研究涉及繁衍伦理、实验研究伦理、卫生政策等。他提议,我们应该质疑现状。
哲学家大卫·休姆有一句名言,不能把“存在”视为“理应存在”。也就是说,我们不能仅仅根据现状判断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因为“现状如此”不等于“现状应该如此”。
在与媒体、决策层、朋友、熟人、学生的交谈中,科恩教授察觉到一种有害的倾向,那就是“现状偏见”。有人觉得,既然现状能够存在,就一定是对的,一定是有道理的,所以没有必要去重新严格地审视现状,也没有必要去改变现状。
科恩教授举了个例子,他正在研究如何在医疗保健领域运用人工智能,得出来一些研究结论。同时,也有人在警务和其他领域研究如何运用人工智能,也得出了一些结论。但是有人批评说,这些结论有偏见,更多注视了弱势群体(如非裔)的情况,以这些结论为基础的人工智能模式,一定不适用于优势群体(如白种人)。
科恩教授同意,偏见当然是不好的。对于批评,他提醒道,假如人工智能的模式带有偏见,那么现行的做法是不是也带有偏见?比方说,有一些医生,目前不采用人工智能,他们有没有偏见?他们对非裔病人可能已经积累了一些习惯性的认识和判断,并以此为基础,做出诊断,制定治疗方案。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主观想法有些是对的,有些是错的。所以,该问的问题应该是:人工智能是不是能减少现状中存在的主观偏见?
科恩教授强调,当我们用一个标准去衡量一项新的研究,也应该用同样的标准去衡量现状。
有一句哲理名言是:不要让“完美”成为“善”的敌人。意思是说,不能因为结果不完美,就放弃改善的努力。人工智能的研究不完美,但是可以进行多次研究,让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减少一些偏见。
我们会看到这样的情况,甲方听说乙方想改变现状,比方说,改变甲方现在享有的权利。甲方一定会坚持要乙方提出充分的理由,来证明甲方为什么不能享有现在的权利,但是甲方却无需证明自己能享有权利的原因。
这就是法学教授所说的“出发点问题”。假如说,你拥有一家酒店,酒店的游泳池边阳光灿烂。我拥有你家隔壁的酒店,现在我打算把酒店加盖十层,这样会影响到你游泳池边的阳光。于是,你起诉我,禁止我加盖。如果我加盖,挡住了你的太阳,就可能影响你的生意,降低你的收入,因而我必须赔偿你的损失。
你认为这场争论谁应该占上风?
请注意这个句子“挡住你的太阳”,这正是科恩教授要大家注意的出发点错误,即把现状中的权利分配看作是天经地义。你游泳池边的阳光是你的权利吗?为什么?禁止我加盖不是剥夺了我扩建酒店、增加收入的权利吗?
这个例子不是为了评断谁对谁错,而是要批评一种情况。仅仅因为你现在拥有一些东西(比如游泳池边的阳光),不一定这就是你的权利。我们需要讨论的是:为什么你有权利我没有权利。许多邻居之间、学者之间、国会议员之间的争论往往是由于无视出发点。人们所处的现状不一定是对的,我们需要讨论,为什么需要维持现状,或者改变现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