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有个荷兰朋友
80年代底,老公考了摩托驾照,准备了一个长途旅行的计划:他打算从家(靠近科隆)出发,经过奥地利、南斯拉、希腊到达土耳其,再从土耳其回家。为什么要这么走呢?这是因为他有一位同事是土耳其人,那一年的夏天刚好回土耳其探亲,于是他邀请老公去他们家乡参观玩耍。
那时我同老公还不认识,一个东一个西,各过各的日子。听老公说,他出发的那天,婆婆哭哭啼啼,好像儿子永远不会回家了。当然,一个人上路,要穿越许多国家,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又是骑摩托车,又是新拿的驾照。不过老公的驾驶技术很好,为人小心翼翼很稳妥。
老公一路顺利,没出什么事情。就是很孤单,过了几天就受不了,没人说话。也许上帝可怜他,半路上加油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个骑摩托车的荷兰人安纳。于是他们搭伴骑车,前往南斯拉夫。。。。。没想到,到了那里傻了眼,打仗了!打的是内战,二个不同的民族之间的争权夺利。没地方住!!!!安纳是个记者,很灵活,认识很多人。他带老公去了荷兰大使馆,在那里过了一夜,第二天赶紧离开。
就这样,老公同安纳成了朋友。他们没有一起开车很久,在棉花堡二人分手,老公去了土耳其同事家。老公说,土耳其人是个非常热情的民族,对客人好得不得了。每天早上都是好吃好喝,还把家里最好的地方让出来给老公睡觉。
回程的时候,南斯拉夫是再也不能去了,老公就渡海前往威尼斯,返回德国。这是他一生中最骄傲的旅行,做了一本很有特色的木板大相册,巨大得像一块黑板,里面都是他收集的资料和照片。我还记得封面是大红色的土耳其国旗,上面还有一个黄色的月亮,都是他自己手工制作。可惜,我在搬家的时候嫌烦,没有拿过来,记忆就这么被抹掉了。
安纳后来带了他的女儿开着摩托车从荷兰过来看老公,荷兰离我们这很近。安纳有一辆三轮摩托车,把他的小女儿放边上的”船舱“里,一路飞驰而来。
我同老公结婚之后没几年,带了一对朋友,也是骑摩托车的人,一起去荷兰玩,主要是因为荷兰有海堤,飙摩托车很过瘾。我们顺便去看了安纳,还一起去了Scheveningen, 看那里著名的室内海滩全景画,那是荷兰人的国宝。(上图是画家Adriaen van de Velde的作品)我们又去当地的集市玩,安纳请我们每人吃了一条荷兰最著名最新鲜的Matjes。荷兰人把这些小鱼去头去脏,用盐腌制。吃的时候要抓住尾巴,头昂起,将小鱼丢进喉咙里,很有趣。安纳怕我们不会,还示范给我们看。那天正是荷兰解放日(5月5日,老公应该是为了给我庆生去的荷兰吧?),当我们要离开时,安纳提醒我们要小心。因为二战时德国侵略荷兰,造成荷兰人对德国人的普遍仇恨。
老公去过安纳的家,说是他家里很乱,东西堆得到处都是,但看上去很亲切,有家的味道。不久就听老公说,安纳的老婆同他离婚了,他很痛苦。刚开始,二人尝试不离婚分开住,但是还是不行。离婚后,安纳又找到一位非常美丽优雅的女子结婚了。他给我们寄来婚礼请帖,还有二人的照片。我觉得荷兰人非常大方开放,如果是德国人绝对做不到那样:旅途上认识的人,就把他当作最亲密的朋友,邀请他来参加婚礼。估计老公也是德国脑子,我们没有去参加婚礼。我对安纳特别有好感,他很会照顾别人。当时我们五个人一起玩,安纳可以说很流利的德语,他们四个人叽叽嘎嘎地,我在边上很冷落。他就找话题同我说几句,还帮我拍照。荷兰人大多数都能讲德语。
荷兰是个被海水日益侵吞的国家,许多土地都在海平面之下,如果没有海堤的保护,总有一天,国土会消亡。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堤,是摩托车手们奔驰的天堂。许多人喜欢去那里飙车。
时间一晃过了十几年,我们同安纳没再怎么联系,不知他过得可好?他的几个可爱的子女都应该很大了吧?我们常常会想起他,因他的好客,他的有礼有节。
十几年前,老公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摩托车是无法开了。短期的记忆能力也失去了,只有过去的记忆还留在脑子里。为了帮老公从黑暗中爬出来,我努力去找从前的那些朋友。先是找到那二个同我们一起去荷兰玩过的朋友,原来他们是狗肉朋友,有好处的时候有人,没好处的时候没人。据老公的回忆,我又帮他找到了从前部队里的战友,人家也是爱理不理;只有一位朋友,也是摩托车友,来看过老公,我们请他去中餐馆吃了一顿饭。那朋友新近结婚,刚有了一个儿子,也不能太牵扯别人,再没联系。我也曾经去网上找安纳,没有找到。
昨晚,老公看欧洲足球杯比赛:荷兰对奥地利。我问老公:你帮谁?老公说:荷兰。“为什么?”“因为安纳是荷兰人,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突然想到,应该再去网上搜下看看。这次,我用照片搜索的方法,很容易地就辨认出了安纳。但是,我们无法确定,从九十年代到现在,毕竟20多年了,人脸到底会怎么变?谁都没把握。我们给安纳发了一个邮件:
“你到过棉花堡吗?”老公只问了这一句,好像这是他同安纳之间的接头暗号。
土耳其棉花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