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海外洋人华人做爱彼迎(Airbnb)民宿的酸甜苦辣和奇葩经历:简直上了一堂文化人类学大课
疫情前某年的一天,我在咖啡馆认识一个白人女士,当时正在用电脑处理一些文件。我们聊了起来,她虽然住在大温哥华地区的素里,却是来自蒙特利尔的法裔加拿大人,不久前刚从加拿大航空公司退休,卸任前做到了加航的人力资源总监。如今她独身一人,只有一个35岁的儿子,在另一家加拿大的航空公司——西捷航空公司工作,还是个零时工。我心想,加拿大真够廉洁,亲妈做到了加航人力资源总监,也帮不上儿子找工作的忙。
这女士退休后卖掉原来的房子,又以她儿子的名义贷了些款,换到一处更大的独立屋,楼下有两个单独出入的套房,各有各的厨房、卫生间、卧室,是很好的以房养房的设施。她听我说我做爱彼迎民宿,有兴趣想了解一下。
不过我说,我们这个区印度客人很多,要做好准备接待多元文化的客人。她一听便两眼一横,道:“我就是为了远离他们才搬走的!” 原来,她搬离的地方多年来搬来越来越多的印度邻居,三天两头举办婚礼,一来就是两三百客人,热闹场面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她嫌吵不说,还抱怨这些邻居的婚礼从来也不请她,至少也应该敲门送个小吃什么的吧?
她问我能不能屏蔽他们。我笑着说,那怎么可能?那不成了明目张胆的种族歧视了吗?
她又说:“那你来住吧!我愿意租给你,咱们正好也做个伴儿。”
我笑着说:“我自己有房子呀,不过还是谢谢你的邀请和信赖。”
她又说道:“那你给我介绍租户吧?只要租户好,其实房租便宜一些我真不介意。如果找不到好的租户,我宁可空着也不出租!”
这是很多中产阶级西人的心态,和不少中国人大相径庭——西人认为能以房养房更好,但是不能以牺牲自己的生活品质、搅扰自己平静如水的生活状态为代价。
而中国人大多为了多赚些钱,不惜降低生活水准,过着容易爆发冷战的憋屈日子。举例说,列治文市居然有这么多中国人愣是把宽敞的家里打成众多隔断,为的是住进更多的租户,收取更多的租金,好端端的客厅也一隔两半;更有人家里打隔断塞进去了14个人,房东也住家里,这房东跟做监狱狱警有什么两样?
我没多塞人,我有空余两间客房,所以限制在两个客人以内。我也不总是接待客人,高兴接就打开我的网络平台,不高兴了就关上,享受清静的日子,还可以做做简单维修什么的。
不过我对这位退休女士的偏见有些同感,因为我自从做民宿以来,给我伤害很深的有相当一批数量的印度人。长话短说:有用我雪白浴巾擦鞋、染发的;有撞坏了储藏室的门不承认不赔偿的;有吃了一床饭垢、床下一堆垃圾的;有凌晨三点要强行带生人入住的;有不打招呼拿了我雨伞出门弄丢了却不道歉不赔偿的;有要住12天但中间一天出门在外但要我退那一晚钱的;还有好多个到了退房时间赖着不走的,以至于我没法为下一个入住的客人打扫房间...... 不过,印度客人好的毕竟是多数,还没有到因为奇葩客人多到让我不得不关张的地步。
今天上午,一个年轻的印度客人退房走了,暂且叫他拉兹。有人说,如果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谁会做这个生意?问题是,绝大多数客人特别好,而我的家,我的客房又那么用心布置维护;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接客赚些外快,填补一下家用,同时也是对自己住宅的认可,何乐而不为呢?
拉兹在印度客人中算是干净的了,但是每天上下楼梯跟大象一样跺脚,震耳欲聋;每次关门都要摔门,“咣”的一声巨响总会让我心里咯噔一下。走的时候因为他行李多,把大门一直开着,方便他往外挪行李,却导致智能锁反应紊乱,锁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卡住了。
他赶紧叫我下来看看,而且每句话都是要把自己摘干净——我说可能是门开太久的原因,导致app反应失常,他马上就说是我允许他保持开门状态的,然后又问我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看见我试着给锁心上点儿油,他自己上手摸摸,道:“嗯,确实该上油了,” 意思是说故障时我的锁心锈了导致的。其实这人也不聪明,与其句句自我辩护,还不如赶紧来句诚挚道歉更让人心里舒服!我不想再搭理,说,你不用在这儿陪我了,你去忙你的,我会弄好的,保重。
于是他就彻底走了。随后,我给智能锁客服打电话。每次他们远程教我怎么操作,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对方判断说应该是人手硬性操作造成的,我只需要拆下锁来,把黑色底盘调整一下,松松螺丝,再把锁重新装好、重新校准一下,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这个拉兹,住我家的几天给他吃了一大块儿我做的提拉米苏,吃得都抹了盘子,也没见他多么感激。昨晚给他放了一块儿芒果蛋糕,吃得一干二净,也没道声谢谢。临走送他一个礼物,他倒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谢谢”。
不过这个印度客人还算正常。大多数印度客人说得过去,但是不得不说:奇葩比例比较高。
有句话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政治不正确,但是我不能不说真话呀!那就是总体上来说,还是欧美客人高出一筹。加拿大的客人中,目前没有一个不让我满意的,一个都没有!甚至还包括一个中部省份来的、警察曾通缉的28岁小伙儿——我网上搜他名字,发现两三年前他因走私可卡因被押在逃而上了警察通缉的名单。这丝毫没影响我接待他的决定,一来是因为好人被冤枉也是常有之事;二来是因为那是两三年前旧事,总要给人重新做人的机会;三来他因走私可卡因犯了法,并不等于他就一定是个惹是生非的客人。果不其然,他在这儿的四天白天出去玩儿,晚上回来睡个觉,静悄悄地进门,静悄悄地用卫生间,我甚至都没见到过此人。他走了后房间里干干净净,几乎都不用怎么打扫,还给我留了五颗星好评。
我接待的所有老中青的德国男客人,无一例外全部是现象级客人。基本上是来的时候房间里什么样,走的时候房间里还是什么样,拉开了椅子坐完了会推回去,上完了厕所马桶盖会盖回去,坐着小便不尿液四溅,冲完了澡把浴缸里的头发捡一捡,刷了牙镜面上台面上不留四溅的痕迹,退房时不赖到最后一刻,而是早早悄悄离去,留个感谢便条。我可以说:中国人中有这细腻心思的是少数,中国女人多数都比不上德国男人。我有次问一个30出头的德国年轻人:“你们怎么都那么棒啊?干干净净、规规矩矩。” 他回答说,从小父母就给了他这么一个环境,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他生活的一个常态。
去年夏天接待了一个刚满65岁的德国男客,刚到退休年纪,跟儿童放了暑假一般兴奋无比,准备从温哥华开始来一个横跨加拿大的自驾游。此人快人快语、开朗风趣,只住了四天,走的那天早晨没有打扰我。我醒来后去查看,房间一尘不染,桌上给我留个了感恩的便签,还有35加元的小费,如下图:
不久,又来了一个21岁的加拿大亚裔男孩儿,他的姓氏“Le”不是华人就是韩裔或越南裔。他住了四晚,我们从未碰面,走后他不仅留下一个一尘不染的房间,还留下感谢便签和60加元的小费,这有些令我震撼——我跟他素未谋面,将来也恐怕不复相见,他为何这么做,完全出自他美好的内心世界和对我的努力和用心的认可。这60元是改变我对世界、对人类认知的60元,是永远留在我记忆中的60元。如下图:
过去两个月又两次接待了又一位加拿大青年,大约30出头,1.85米的身高,身清骨俊、文质彬彬,甚至略有腼腆。他生在渥太华,英语纯熟,却有一个法语名字,因此我估计可能是法裔加拿大人,暂时称他为“马克龙”吧。
乍一看,马克龙从头到脚,朴实无华、干干净净,因此你能想象:将来房间里也脏不到哪儿去。我预感对了,这哥们住了12晚,比那些住三四晚的客人还强太多。12晚以后,房间里还一尘不染不说,甚至不见一根落发,是不是现象级?印巴人总要留下成堆的毛发,大多是弯曲、细小的体毛,估计撸胳膊撸腿儿时候掉的,这属于生理现象,所以我也不怪他们。马克龙本身就不掉毛,加上个人卫生又好,心又细,自然让我一百个放心。
马克龙十年前自己从家乡渥太华移居到了温哥华岛的维多利亚市,一路自己打拼,从建材城的小伙计做到了电子设备公司的技术员,驱车并坐渡轮来到这边进行业务培训。第一次来订了12晚,他跟大多数欧美客人有相当多的共同点——
第一,很懂事,不急赤白脸地催命鬼般地催早入住。我规定是下午3:00以后可以入住,马克龙甚至都没提是否有提前入住的可能。还是我说了句:“你的房间已经好了,你中午就可以来。” 他这才感谢回了句:“太好了,我争取那个时候到。” 这让我想起太多个印巴客人软缠硬磨要早进门。如果当日没客人退房还好说;如果有客人退房,上一个赖着不走,下一个又死活要提前入住,那还给我什么时间打扫、清洗、消毒、布置?还给不给我一点儿喘息、午饭的时间?这些人就是不知道为我考虑!
欧美客人中当然也有极少数希望能早点儿入住的,因为他们飞机一早就落地温哥华,到下午3:00之前他也没有去处。但是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都会很讲究措辞地说:“我......点会抵达温哥华,我知道您要求下午3:00以后入住,我可以先去咖啡馆或商场消磨时间,等到快到了3:00再去您家。” 这样一说,我马上就明白了,如果有可能当然让他早进家门;而从他角度来,如果我没有确认他可以早入住,势必有我的原因,他也就心知肚明了,不再费舌了。
第二,很自立,不给人添麻烦。马克龙是开车而来,没有问我一句哪里有停车位,怎么停车,等等。想起西雅图来的一个广东裔女生,这家伙开车夜里11:00多到,找不到停车位,拼命给我发短信问我哪里有停车位!简直让我啼笑皆非——首先,我明文规定我不负责提供停车位;其次,你半夜三更问我停车位,你问我我问谁?欧美客人这种无端给别人找麻烦的,我还是一次未见到过。
第三,家教实在太好,太多细节我都看在眼里——用了电器,如电饭煲或电热水壶之后,知道拔掉插头还复原样(实话告诉你,印巴客人和中国客人,100个里面有98个只知道插上插头,过后不给你拔掉!)。餐桌吃饭,拉开座椅,饭后知道给推回去,恢复原样(印巴客人和中国客人基本没有人会想到给退回去,而不推回去我一看就会不爽,因为我的四把餐椅无人使用时总要要保持绝对对称!)。我特别反感马桶不盖盖的人,客人来的时候我给他们的马桶是雪白的、盖盖的,马克龙没有一天把马桶盖敞开过。不管任何时间,马克龙只要进家或出门,一定蹑手蹑脚,甚至退房的早晨我还在梦乡中浑然不知。马克龙脱在门厅块儿毯上的鞋,一定是整齐竖直码放好的,不像我这几天的俩客人,脱了鞋横一只竖一只;马克龙如果门厅脱了一双鞋,又脱了一双鞋(一双是皮鞋一双是休闲鞋),他为了不占用别人空间,一定是把一双放在另一双的上面,而不会并列摆放(这个现象别的加拿大白人身上也发生过,只能说明教养好!)。
第四,马克龙心眼儿太好,很有良心,知道感恩。按说我对所有客人都一视同仁,都一样地热情好客,我给他们冲咖啡沏茶,给他们制作甜品,给他们买精美小吃,给他们洗衣服,走时候再给他们一个小小的礼物。我可以告诉你,白眼狼还真不少!主要是第三世界国家的,但是他们中的多数还是心存感激的。遇到一个印度的垃圾人,吃了我的喝了我的,就因为我没让他晚退房,他起了嗔恨之心,给我留了恶评,不过很快被爱彼迎公司删除。还有一中亚某斯坦国的变态,吃了我的喝了我的,给我房间留下成堆的垃圾,还把家具拉得东倒西歪,三面墙上工艺品全部给我摘除,让我惊愕困惑不已。这些人的心态是:他们既然是花钱来的,你怎么出格地慷慨待客,都是分内之事,他都没必要感激。还曾有一小肚鸡肠的韩国大叔,认为你做什么,都是他房租里已经覆盖的。
我看见马克龙的两双鞋已经高度磨损,如果是我的话恐怕早扔了。又见他带来一小袋白米,准备用我的电饭煲煮米饭。估计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还问我要加多少水。又见他拿出小瓶罐,吃着米饭,就着那黑乎乎的菜叶子。看在眼里,我心里一酸,怎么加拿大的青年人过着这么节俭、艰苦的生活?而且我从未见过嗜米如命的西人!我跟他说,我都很少吃米饭。
一天,我正好做了一大盆提拉米苏,给他找了个小饭盒装了一块儿。他竟然第二天一早去工作地点的时候带去当早饭了。厨师做饭,别人爱吃,当然也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我的提拉米苏越来越炉火纯青,还有一个朋友又来吃又打包,我高兴,我乐意。又一傍晚,又见马克龙在那儿吃他瓶罐里的黑乎乎菜叶,我正好当日做了八宝饭,问他道:“我刚做了中式的一种用糯米做的甜点,你要不要试试?” 他听了先是一愣,然后马上爽快道:“Sure!当然!” 我给他盛了一小块儿,内有蜜枣、坚果、葡萄干儿,没用糖,用的是枫糖浆和蜂蜜,再浇上一勺炼乳。他刚吃一口就连连说好,夜里又发来感谢之辞。
他退房的前夜,发来短信说我可以给爱彼迎所有的房东上大师班的课程了。后来给我留的全五星评语也没有丝毫吝啬溢美之辞。
没多久他又第二次预订我的房间。这一次我做油泼牛肉面给他留个一大碗,我说这是我的新发明,用意大利面来做油泼面,感受一下意大利面的滑爽和中式佐料的美味。结果,他吃了个“片甲不留”,赞不绝口。
我初次尝试做的日式奶酪蛋糕,给他一块儿,给另一个60后加拿大西人客人一块儿,两人都啧啧称赞。
第五,不占便宜。我给每个到来的客人在房间里都会准备一大瓶矿泉水和一大块儿巧克力或小点心什么的。马克龙已来过两次,瓶装水和巧克力从来都是一动未动。不是他不喝,而是他下楼去厨房喝过滤了的自来水,而把瓶装水留给下一个客人(可气的是遇到过印度客人,瓶装水只喝了一两口就不喝了,搁在那儿等我扔掉)。占便宜的客人有不少,遇到过奇葩印度客,每天要拔我一根香蕉,好在香蕉便宜,我也不心疼。我还会在房间放上小包装的牙刷牙膏,或者是旅行洗漱套装,上面注明:你如果不需要的话,请不要打开,留给下一个更急需的客人!结果是有一个印度客人小牙膏用了一次就给我扔在那儿了,既然已开封,别人也不能再用,只好抛弃。还有的,拿走了旅行洗漱套装,是不是真需要,也未可知,反正我已经不再提供了——本想给客人提供便利,却因为占便宜之人而造成了不必要的浪费。
第六,和其他所有欧美客人一样,马克龙对垃圾的分类处理,你一点儿不用操心。至于其他国家客人,你无论怎么讲解,无论你冰箱上、墙上挂了多少告示,他压根儿不放在心上,依旧给你胡来。已经有无数次,我用裸露的双手在垃圾箱里掏那些拉稀般的咖喱糊糊和面饼、米饭、塑料盒子、纸巾、塑料袋。没辙。你改变不了他们,只能去适应他们。
本月最后一周我将迎来两个客人——第三次来入住的马克龙,和一个来自黑山共和国的年轻新移民。黑山是原南斯拉夫的一个加盟国,从以往经历来看,只要是欧洲国家,基本都查不了。不信走着瞧!大家等我的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