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如絮》第一百三十三章 越南-1966年 地狱

        Tom驾驶着被大家戏称为“美国老爹”的直升机UH-1 Iroquois (Huey), 穿过乌云，向丛林进发。这款直升机配备了机枪，能够担当近地火力压制点的角色。

        “Christmas time is here

         Happiness and cheer

         Fun for all that children call

         Their favorite time of year

         ........”

        一个留着大胡子的SOG抱着他的M16 ，哼唱起来这首1965年开始流行的圣诞歌曲。几个人加入了他，同组的越南人笑着打着拍子。Tom挪开耳机，也听了一会儿，想起自己的孩子们。这首歌是为电视节目Charlie Brown写的Christmas Time is Here。那是儿子们的最爱。他们给父亲写的信里面，会画上Snoopy和他的小鸟Woodstock。又是一年的圣诞季了，看来今年是回不去家乡了。Tom暗自叹了口气。

        “砰～”一声巨响，飞机剧烈摇摆，机舱的门被炸飞，一个临近门口的越南人跌落出去。

        Tom立即拉升高度，同时报告他们遭遇高射炮攻击。直升机“突突地喘息着爬升，忽然驾驶舱警报四起。

        “油路受损，操作系统不稳定。准备迫降。”Tom尽力飞离刚才的炮击点，在空中盘旋了少许，找到一个小湖边的草坡，急忙降落。他最后报告了迫降位置，然后和机上的五个SOG成员立即拿好武器装备，迅速隐入旁边的密林之中。

        他们在一个SOG队长的带领下，有点漫无目的地奔跑，Tom和另一名SOG成员断后。忽然前方一声惨叫。大家上前查看，两个人跌落陷阱，让里面的竹尖桩扎伤多处。等他们把这两人救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被游击队包围了。

        游击队大概有十来个人，火力很猛。虽然SOG小组的成员各个经过严格的训练，身手不凡，不过，丛林里深不可测，他们无心恋战，希望赶紧摆脱这批武装力量，向任务目标挺进。

        四个人架着两个伤员边战边退，眼见对方被伤亡大半，忽然他们身边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他们被逼入了地雷阵。三个战友在Tom眼前被炸飞了。惊恐之下，他都没注意自己的后背也受了伤。他和一个越南人扶着身负重伤的SOG队长，边打边撤退，又击毙了好几个越共游击队员。

        等他们退到了一条河边的时候，发现河面上有舢板迅速靠近，上面是三个手持AK-47的越共。

        “缴枪不杀！”他们叫道。

        身后的游击队员也赶了上来，Tom三人无奈抛下了手里的武器。

        一个身形矮小面色凶狠的中年人提着枪走过来，查看了一下三个俘虏。他掏出手枪，一枪把那个越南人俘虏轰得脑袋开花。Tom被他的鲜血和脑浆溅了一脸。

        然后他示意把Tom和SOG队长手脚都绑了起来。他低头想了一下，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于是两个人拎起SOG队长，一路拖到河边。Tom大叫“No！”

        在他惊恐的目光里，那个队长被推入水里，似乎连挣扎都没有几秒钟，便没了动静，唯有污浊的河水兀自流淌。

        Tom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Dusty在天刚刚亮的时候被山洞里的嘈杂人声唤醒，浑身酸痛，动弹不得。看那群人手持武器，估计是有行动。他于是大叫：“喂！我要拉屎撒尿！”

        一个人过来就踢了他一脚。后面一个貌似头目的人用越南话说：“给他换链子。还要带着他走几天，不能臭气熏天的。”

        于是几个人七手八脚，给Dusty换上脖子和腰部的长铁链，锁在岩石上。他有一定的活动范围，但绝对无法逃脱。

        游击队员出发了。山洞里剩下妇女和儿童。当然，那些妇女也有自己的武器。Dusty伸了个懒腰，决定出去到山洞口解决排泄问题。

        他脱掉飞行员连体衣的上半部，蹲下来“办事”。抬眼一看，昨天把饭碗推给他的小男孩在不远处也一脸严肃地“办公”呢。Dusty向他招招手，那孩子看了就露出歪七扭八的小牙，笑了。

        于是敌我两派对峙“办公”。刚刚开始，Dusty就意识到没有卫生纸。他看见小孩率先完成“任务”，抓了草皮解决问题。Dusty无奈地摇摇头，拆掉口袋布，希望比草皮好用一些。

        因为铁链的长度不够，他站不起来，唯有跪着，把衣服的上半部在腰间打结，这样凉快一点。

        早饭是没有的，不必奢望。喝了一点点岩石渗出来的水，他开始闭目养神，脑子里排列组合可能发生的状况。走两天？去哪里呢？

        忽然，“嗖”地一声把他吓了一跳。血红的浆汁在他脑袋旁边四溅。然后是一阵爆笑。不远处，三五个小孩跳着脚、拍着手，开心极了。然后，又一个果子飞过来，Dusty伸手一下子接住了。紧接着，两个，三个。没有接住的有的打在他赤裸的上身，破裂爆浆，留下骇人的污资。

        看有的孩子把好果子送入嘴里。Dusty也试着吃了一个，果然不错。于是他一边往嘴里塞果子，一边接招，拿到三个，就开始像马戏团小丑一样轮流抛果子。孩子们开心极了，有的也模仿起来。Dusty吃到一个酸的，就脸色夸张地叫喊，让小孩子笑到肚子疼。旁边的女人看了，也跟着笑起来。

        然后，他指了指远处的一棵树，用力将一个果子像投棒球一样投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靶心”，几个小孩惊叹起来，纷纷模仿。

        关系搞得这么好，午饭还是没他的份儿。Dusty于是接着睡觉。他需要保存体力。

        下午无事可做，Dusty给小孩们表演了两根手指的俯卧撑，虽然身上有伤痛，但是不影响他演示一二。小孩子开始学，不过很快，他们又莫名其妙开始扔泥巴到他身上脸上，得手之后笑得更响。

        两个妇女拎着几只肥大的竹鼠回来，开始在火上烤。四溢的香气把孩子们都吸引过去了。Dusty开始觉得胃里的绞痛，越是闻到美食的香气，越是饿得头晕。不过，竹鼠还是没他的份儿。

        他捡起身边有点烂的果子充饥。然后，无聊的他拔了一些藤条开始在手里摆弄。很快，他做出一个小球，丢给孩子们玩。孩子立刻要求更多的。大胆的孩子去采来藤条，跑到他身边，丢下就撒腿跑开。还不忘充满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一下。很快，几个小孩手里有了三个藤球，两个兔子，自娱自乐起来。

        Dusty开始昏睡。没过多久，一队人回来了，带着一股杀气和血腥。山洞里的空气也一下子凝固起来。忽然，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大家都镇住了。只见一个游击队员冲着手拿藤球的最高的男孩子怒气冲天。他厉声叫道：“你兄弟刚刚被美国人杀了！你还玩他的东西！混蛋！”

        Dusty定睛一看，回来的人多有伤势，而且比早上出去的少了好几个。那个游击队员拿起枪就指向Dusty，叫喊道：“绑起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沾水的藤条就开始在他身上划出千沟万壑。年龄较小的孩子被吓得尖叫起来，扑入母亲怀抱痛哭流涕。大一点的孩子瞪着眼睛，浑身发抖。

        “侵略者，没有好下场！”游击队员大喊。他一把揪住那个大一点的男孩子的胳膊，在他手里塞一把尖刀，揪到Dusty面前。

        “我们越南人民要独立，要自由，要土地，要平等，碍着他们美国鬼子什么事啦？！他们就是为虎作伥的不折不扣的魔鬼。”他脑袋上青筋直爆，口沫横飞地说：“今天就牺牲了好多兄弟。我们这个仇怎么报？”

        “好啦！”后面有人叫喊。可是太迟了，那个暴怒的游击队员握着孩子颤抖的手，将尖刀刺进了Dusty的上臂，然后用力一划......

        本来就虚弱的Dusty顿时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木板上。有人拖着他在丛林草地上向前走。蓝天被头顶的树枝划成了碎片。阳光躲躲闪闪地间或刺痛他的双眼。身上的炙痛让Dusty无力思考：这是要去哪里？

        也许，去哪里都无所谓了。他觉得自己恐怕大概率会死在丛林中。

        他在气若游丝的边缘问自己：他这样的人，能上天堂吗？如果上不了天堂，在哪里能找到碧芝？没有碧芝的地方，都是地狱......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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