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印象

按说老孔五十好几快六十的人，不应该再为孩子“小升初”发这么低级的愁。可偏偏二婚得子，现在才小学五年级。

他在铁路系统任段长，书记，官不大，可是也算有点实权，例如手上经常会有小工程，对外招标。男人这个物种兜里有钱头上有官帽就嘚瑟，在外眼睛眨吧到处踅摸，看到漂亮女人坏心思就在下头鼓动，腆着脸死乞白赖地纠缠，许诺各种做得到和做不到的，唯一目的就是把人家弄到床上去，理想单纯，规模不大。最后抱得小十岁的姑娘入了洞房，自然他的世界里前妻不再是每天必须头疼应对的敌人。

妻子头婚，机关工作，收入不错，夫妻房车都有，儿子是她的独子，标准的中产阶级家庭。目前与老孔一起焦急地把孩子的小升初作为首要问题进行全面运作。

孩子在班里功课名列前茅，但是否能考上市里最好的公办中学始终令老孔夫妻忐忑不安，如同踩着单根藤条高架桥，生怕孩子考不上而一失足成千古恨。

假设考不上最好的名牌中学，几个选择：1）私立中学；2）在本社区被分配到任意一家中学；3）出国留学。目前这三种选择都不理想，私立学校费用高，质量也不一定很有保证，而且万一有个政策变化，孩子的前途被耽搁可不是小事。那么本社区任意分配呢，那是万万考虑不得的。你想啊，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为什么和其他成绩差的孩子混在一起呢，这等于自暴自弃，岂不哀哉。最后就剩出国留学这条路，也好像是大家热衷于押注的一条出路。

出国留学又有几层考虑：1）这么小就出国，父母舍不得；2）费用不菲，一直培养到大学毕业恐怕力不能逮；3）而且，那些学成归来的留学生找的工作只有千把两千多元工资，入不敷出，令人沮丧。

所以当老孔夫妻把眼光对着海龟老友征求意见的时候，对方无言以对，真希望自己还没有戒酒。以前多好，酒场上意气风发，一杯接一杯，说话亢奋，满嘴跑火车，牛逼捡大的吹，根本不需要负责任，往低了说，好歹能把场面情绪搞得高昂一点。你看那些不喝酒的人，几乎个个都谨言慎行，感觉与喝酒的人生活在不同世界。这事儿没法儿劝，老友只能屁屁淡淡地打哈哈：“不愁，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老孔前天在酒桌上突然不适，赶紧去医院。果不其然，检查轻度中风，幸亏及时就医，没有落下后遗症。医生警告，酒是千万不能再喝了。孩子小，家里还指望你呢。

他这个机务段科级干部突然就被剥夺了特权一般，心理落差很大，尽管妻子说，坏事变好事，待在家里比泡在酒场里强。

仔细想想，老孔夫妻俩具有中产阶级中年家庭代表意义，挣钱，当官，花心，酒场，孩子上学，中风，空巢，颓废，这是他们的通病。

他们对孩子的期望：“高不成低不就，脚踏蓝领，仰望金领，实在不行，白领也成。”而父母则要保证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