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的不止季节（82）— 本性难移

刚刚动完手术林静的姐姐林英不差工夫的等来了两拨人，丈夫和儿子踩着下班的点儿前来探访，随后母亲带着一叠一叠她小时候爱吃的饭菜也跟着来了，林英自小就单独闯荡惯了，过早熟识人间的苦楚，也过早就体会了身为父母的不易和辛苦。所以在母亲面前，特别是父亲走了之后的岁月，她更深识母亲的不易，天下她自觉最对不住的就是还在为儿女顽强活着的母亲。所以每每当看到母亲反馈与回报她的时候。她心里的泪打着转儿的翻转，感动的话竟藏在心里一句话都不肯说出，怕说出来便让心里的爱稀释。会让自己的劲头减持下来。另外越在跟前的人越发张不开嘴开。这次也不例外，看着母亲摆了的一桌子菜拉着长声软软的责怪道：

“妈…… 您这是不是把饭馆都搬到了医院来了呢？我刚刚动了手术，哪来那么好的胃口？按您准备的这架势，赶上一个大胃王的胃口了。我就是嘴贪馋了，肚子也盛不下呀。再说我今晚上还订了医院的饭食呢。”

“订了什么？等来了，爱吃你就留下点儿，不爱吃你妈包场带回家去好不好？捡着你爱吃的东西，多吃上几口，你妈也算没白来一趟。”

“那您也跟着我一起吃，我才会有食欲呢。”

“嗨…… 一个吃饭，跟着一起凑什么热闹？再说你妈是吃完了才过来的，现在再吃，肚子里哪还有地方？你看这两天，你瘦的这个惨样，骨头都快露岀来了。乖……多吃上两口，也算孝顺你妈了。”

林英知道现在自己最好的回报，就是强按着自己不饿的肚子做做样子多吃上两口了，所以颤巍巍拔开了各种瓶子管子。强挣着坐了起来，捡着母亲送来炖得滚烂已经褪去了骨头的猪蹄和猪肝一口一口的送入嘴中。一边吃一边按住自己的涌上来的呕水，夸着母亲的厨艺：

“妈 几年没吃您炖的猪蹄了，这一吃就吃出了小时候的味道，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最正宗，最馋人！特别馋像我们这样吃着一路长大的人。老太太……越老厨艺越不凡，我看顶级厨师也让您给比下去了。”

“你们小时候一个个都跟小老虎似的肚子，咱家那时候哪有这个钱经常这么做呀，特别是一做这猪蹄，咱家每每不是馒头吃个精光，再就是猪蹄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一点。等到第二天起来不是这个吃停了食，就是那个把厨房剩下的那点猪蹄都偷光了。现在想起来，都是笑话呀！”

“妈 您看我动完了手术是不是怪怪的？您是……还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故意忍住不说呢？”

与母亲一谈到小时候的事情，林英的精神似乎恢复了很多，吃了点东西消瘦憔悴的面容也初见血色，在母亲面前她又恢复了小时候的状态。忍不住不自信的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发问起母亲来：

“怪又从何来呢？我只看见只有这病除了之后，身子骨才能越来越壮实起来，其他的不是我眼浊，我真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跟以前又有什么两样。你妈没看见，自然别人也是一样看不出来的。”

林英知道母亲是用好话安慰自己，也不想难为母亲什么，又多吃了两口饭，便打发母亲早早的赶回去了。

第二天林静一上班打了个铆就朝姐姐这边赶了过来，一见面似发现姐姐的心情不似昨天的好，便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想说岀口来，只是问了一下姐姐昨晚上的睡眠。没想到还没等她张口，姐姐竟先开口了：

“小静 我还在这里住几天呢？”

“住不了多久，三天左右吧。姐 你问这个干嘛？急着出院吗？三天是最基本的，还要看因为个体差异的恢复的不同，然后再定。”

“小静 你替姐姐打听一下，乳房再造的手术？什么时候允许做？还有……你们医院可以做吗？”

“姐 你做完手术之后还要做放疗呢，我看先把这个事摆在前面，等病情稍做稳定，然后再谈其他的事情才好。”

姐姐听后半天没吱声，然后长叹出一口气说道：

“还是你这样一人的好，没有任何压力，也没有任何紧迫感，不怕失去什么，更不需要有任何放弃的勇气，姐姐活在自己设定的牢笼里，比不上你，没有任何气概可言。”

“姐 别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好不好？在我看来，你不是战胜不了别人，而是战胜不了自己，因为你心里面还盛得满满的，满满的爱和爱之后所承担的责任和担当。那里面清澈见底的都是人人都羡慕的亲情呀。”

“这样是不是太累了？”

“姐 你从小就没输过，所以也不想看着自己将要输了什么事，即使找到了理由，有了让自己放弃的原因与条件。你仍然会顽固的不接受这些，仍然会顽强的说服自己战胜险境，走过一切的坎坷。去达到自己心目中的完美的。”

姐姐又是半天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妹妹的看法，然后突然喃喃的自语道：

“是这样，又怎么样？有错吗？还是太牵强了什么？”

“牵强的恰恰不是别人，恰是过不去的你自己。姐……我昨晚上读到了一个句子很有启发：道家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切都是自然既定的。都是再合理不过的安排，千万别有无谓的举动，我们恰恰欠缺肯定自己的想法，才能坚定地走在一条追寻完美的路上，才会对区区次序耿耿于怀。”

“道理……我都懂，我也知道怎样做会让自己更容易些。可是人的拳头要是再不攥着，那手上的东西会尽失不剩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所有心爱的东西。除非是我离开了这个世界。一辈子都这样走下来了，好也好，坏也罢，这都已经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常言不是说的再好不过了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又怎么可以让自己置之度外呢？再说你看我的拳头还有冲天的劲头攥得紧绷绷的呐。你又怎么能让我眼巴巴的松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