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的湖,流逝的光阴
在广州闹市的一隅,有一片清静之地,那里林荫婆娑、湖光潋滟,是本市居民悠闲休憩的世外桃源。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流花湖公园。相传,“此处古代是一个著名的宫苑。宫女们早起梳妆时,掷花水中,落英缤纷,逐水随波,仿如画卷。而这方碧波,也就得了‘流花’的美名。”无从考究这个传说是否真实,但它无疑给“流花”的唯美平添了几分妍丽的遐想。
“流花湖”,曾经印记着我的童年,遥远又依稀。
小时候,我曾有过一段时间与外公外婆居住,他们偶尔会带上我到不远处的流花湖公园游玩,入园内的餐厅吃饭。流花湖的林荫小径,印下过我稚嫩的步履;摇曳的竹林、敦实的葵树刻进了我记忆细胞;沁心的米兰香气仿佛还存留在嗅觉神经……
记忆中每次到园内的餐厅吃饭,餐桌上总会有清蒸鱼,估计鱼是来自湖里,蒸鱼便成了餐厅的卖点吧。虽然,年幼的我,还不太懂得用舌尖欣赏清蒸全鱼,它的美味至今并没有融进味蕾的记忆,可是,餐厅里小乞丐们伸着脏兮兮的手来“抢”还没吃完的鱼骨头,成了我小时候到那家餐厅吃饭最害怕的一幕,并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
这,就是我童年时代的流花湖公园,一份被岁月的河流洗劫后剩下的记忆。
长大后,在我的少年、青春时代,也曾与亲戚、同学到访过流花湖公园,漫步林荫道、荡舟湖水间。只是,除了留下的几张黑白照片可以唤醒沉睡的记忆外,摄印在脑海里的画面已经很模糊了。
出国后这几十年间,每次回家都来去匆匆,有限的假期都忙不迭地应酬聚会,追逐诗意远方,“流花湖”,这个有着亲切感和怀旧感的市区公园,早已被我抛之脑后,成为被我这位匆匆过客遗忘的角落。再者,随着时光更迭、视角拓展,这个市区公园在我心中的位置已变得越来越小,分量越来越轻了……
近日,与一位在硅谷公司一起工作的旧同事约见,刚好她住在流花湖旁边,我们便相约游走流花湖。就这样,我才有了一个重游流花湖的理由。
盛夏的南国,仿如一个被七月流火烘烤的火炉。酷暑下,我和同事走进了流花湖公园的大门。有别于门外闹市的车水马龙,园内绿树成荫、紫薇绽放、夏荷摇曳,汹涌的荷叶,烘托着零散的粉荷。站在荷池边放眼望去,叶已失去青葱,花已显稀疏,我知道,我错过了荷最灿烂的花季,然而,此刻,我却收获了荷的整个生命。
从才露尖尖角的菡萏,到出淤泥而不染的笑靥,再到果实满腹的莲蓬,它们共聚一池,仿如一个几代同堂的大家族。凝视着眼前的它们,我仿佛听到长者在倾述光阴的故事,后辈在诉说一支莲的心语……我在酷热里挥汗拍下了这一幕幕深情而又有趣的对话。
走出荷塘,沿着林荫小径继续环湖漫步,远处有鹭鸟成群的湖心岛、近处有盆栽陈列、小桥瀑布的西苑,而那幢伫立水中的欧式白色建筑,才是最抢眼的风景,游人镜头下的网红打卡点。
这座被称之为“广州白宫”的标志性建筑,曾经是一家名为“唐苑”的园内高档餐厅,据说当年能出入这家餐厅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因而它也成了权利金钱的代名词。这家在1992年建成的餐厅,在历尽了奢华和尊贵后,于2015年落下结业的帷幕,留下这幢被人们形容“有着独特而颇具幽怨气质”的白色空壳,孤独在伫立水中,寂寞地守候着这一方流花的湖。站在湖畔的我,隔着一帘清波,也能看到从那一扇扇窗户透出的陈旧、破落和空寂,感受到这幢在今日只能远观、不可近赏的“广州白宫”辉煌过后沉积在岁月河流里的历史淤积。
烈阳下,我们走着、聊着、拍着;
林荫里、湖水畔,偶有凉风习习,一扫酷暑的闷热。
这个久违了几十年的流花湖公园,今天终于得以再次踏足,湖畔漫步一圈,园内的设施和绿化令人赞叹,只是,我已找不到一丝昔日的痕迹,那家被外公外婆带着吃鱼的餐厅也如流花一样早已漂到回不来的远方,一如人生路上一去无归的流逝光阴。
本带着怀旧的初心重访,见面却仿如初相遇!
也许,只有那棵耋耄老榕,曾经见证过我童年的身影,今天,当我们再度重逢,彼此身上都平添了时光刻下的沧桑,内心又填补了许多生命的故事。
我们的流花湖之游,在一家地道的粤式餐厅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几个月前,我和同事还坐在公司的午餐桌前,吃着自带的午餐,聊侃并憧憬着家乡的美食。殊不料,转眼间,我们已一起坐在家乡酷暑的热土上,一起品尝地道的粤式佳肴,一切都如梦、如幻,如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