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特利尔,寻找火灾中消逝的女儿
女儿小时候偶尔调皮,他轻轻拍她手心,女儿自觉受罚,但眼里有泪。吴飞心里难受,就通过这个故事,告诉她“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道理。
吴飞相信,女儿在小时候就听懂了故事背后的深意,但他永远没有机会再跟女儿讲述这个故事了。3月16日,吴岸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的一场火灾中失踪,十二天后,吴飞在殡仪馆看到了女儿的遗体。
这场火灾造成7人丧生,其中包括31岁的中国神经学家吴岸。另有9人在火灾中受伤。目前,吴飞和其他遇难者家属一起,在当地找了律师,对发生火灾建筑的屋主、租赁者和Airbnb平台提出集体诉讼。
如今,距离火灾过去已有两个月,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从听闻事故发生那刻起,吴飞就不相信这是真的。对别人来说,这是一次很快就会遗忘的灾难,但对一个父亲而言,除了等待真相,他还将和漫长的绝望斗争。
吴飞当时并没有担心,从小到大,他对女儿很放心,暂时联系不上,说不定她正在某个博物馆参观,又或者沉浸在学术研究里。
吴岸是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一名项目科学家。3月9日,她从美国飞往加拿大,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她在蒙特利尔参加学术研讨会。
之前,她住在会议主办方统一预定的酒店。3月15日会议结束后,她通过Airbnb平台预订了位于蒙特利尔旧港区一座历史建筑里的民宿,在三楼的304房间住上一晚。
事发前,吴岸告诉美国的朋友朱浩阳,她喜欢这座欧洲气息浓厚的小城,自己将多停留一天,还可以滑雪。她留在那里的另一个原因是,已故的蒙特利尔人莱昂纳德·科恩,是她最喜欢的歌手和诗人。
吴岸最后一次和朱浩阳联系,她们一起吐槽了《实习医生格蕾》的剧情。16日凌晨2点左右,吴岸最后一次与家人联系,吴飞和妻子提醒女儿注意安全。这天结束后,她将乘飞机返回加州圣地亚哥,并会在晚上10点到达。
去年,吴飞和女儿约好,今年回国待一个月,走走亲戚,全家一起好好聚聚。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四年前。吴岸原本定在今年五六月份回国,但因为要参加这次研讨会,她的回国计划推迟了。
当吴飞听说吴岸停留的民宿发生火灾时,他开始感到害怕。
据加拿大媒体CTV News报道,3月16日凌晨5点45分左右,这栋建筑突发大火。吴岸在大火中失踪。
和所有父母一样,女儿在国外求学这十几年,吴飞每次都会提醒吴岸,外出时多注意安全,在美国不要去混乱的街区;坐车时一定要记下车牌号,然后发给朋友。
他尽力去提醒所有女儿要注意的细节,但这场大火,远在他的预料之外。
3月24日,吴飞与妻子从安徽的家里飞到加拿大蒙特利尔,他们先后去了地方侨联、领事馆和警局,又做了DNA鉴定。那是他们人生中最漫长的几天。
四天后的下午,他们在停尸房见到吴岸。
因为案子未破,不能接触遗体,警方只让隔着玻璃看头部。但吴飞一眼就认出女儿,头发、眉毛还是和以前一样,脸上的皮肤红红的。
那天,发生火灾的建筑里还有几名失踪人员没有被找到,吴飞不知道现场何时能清理结束,警方再接手勘察火灾原因。
他忍受不了没日没夜地等待。接下来的几天,夫妻俩回到了悲剧发生的地方。那栋几乎被烧毁的法式建筑一共三层,外圈围上了红色的警戒线,他们不能进去,和几名遇难者的亲人站在街道上,茫然望着远方,不知道该去哪里。
蒙特利尔下着雪,积雪堆在枯树根旁。吴飞无法将眼前这栋残破的建筑和女儿的死联系在一起。
发生火灾的大楼。本文图片均为 受访者供图
根据CTV News报道,警方采用的搜救方式,是用起重机从建筑上方拆除天花板,使用无人机等工具辅助进行人员搜索,这是造成搜救缓慢的主要原因。对此,警方给出的解释是,发生火灾的大楼是一座文物建筑,有一定的建筑保护目的;另外,他们请了专业的力学工程师进行分析,结果显示有坍塌的危险。
这座建筑建于1890年,位于德尤维尔广场。据CTV News报道,这里最初是一家面粉公司的办公室,在上个世纪60年代后期和80年代之间逐渐转变为住宅用途,另有一家建筑公司的办公室留在底层。市政财产记录显示,当地一名律师于2009年买下了这座建筑。
另据《蒙特利尔公报》报道,大楼分为15个公寓,其中多个公寓被挂靠在Airbnb平台上短租,不过,这栋建筑没有火警警报器,也没有短租出租许可证。
去过现场后,吴飞的疑惑越来越多。他看了警方给他的建筑内部结构图纸,想知道更多救援的细节。
吴岸所住楼层结构图。
吴飞录下了整个对话过程。在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后,吴飞问,那天“面朝大街的东北面,304号的火势怎样?”
那个人的回答是:“感觉很大可能烧到了。”但吴飞认为吴岸的房间里没有烧到,根据他在现场看到的,304号面朝大街,窗户从外观看没有被灼烧的痕迹,大火熄灭后,窗户框架是完好的。回答问题的人说,他们以为里面烧着了。
“为什么303号救出来了?”吴飞追问。
对方回答,看到一个人(注:303号房间住户)从窗户跳出来,落到了停在楼下的一辆车顶上。而对于没有呼救声的房间,或者他们没有看到,就没有进去救,也不知道里面有人。
根据CTV News报道,当时有130名消防员参与灭火,并救出9名伤者,这9人都是二楼的居民。吴岸住在三楼。
吴飞想不明白的是,到现场的消防员有130名,临街的那面总共5间房,长度不足50米,为什么没有人进去救人。当他想知道更多细节时,对方告诉他,他们只能回答这么多,但愿意带他到更高层级的消防局询问。
接着,吴飞又去了市消防局。说出自己的来意后,消防局的一个领导拿出平板电脑,让他一起看火灾照片。
该消防局领导接着说,从外面看起来,火是从里面往外烧的,将里面的楼道给堵住了,从走廊往外跑出来已经不可能了。
“三楼302号、304号房间,为什么没有破窗进入?”吴飞问。302号房间住着两个巴基斯坦女孩。
“先救看见的人,没有看见人就没有进去。”
“我孩子身体完好,眉毛头发正常,当时为什么没有破窗进去救她?”
“在那种情况下,一氧化碳中毒只要几分钟,如果破窗,烟进去更快。”
“从临街的外面破窗进去,怎么可能有烟气进去?烟是从里往外,方向相反,应该几秒钟就能救出来的。”吴飞不断追问。
“警方报告正式出来之前,消防哪些干了、哪些没有干,不能和你说。”
“为什么304号吴岸19日才找到?”吴飞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搜救工作的原则是保护消防人员安全,保护证据和历史文物,也不能给你更多的细节回答。”
这些只言片语令吴飞无法接受,他一直想要在头脑里勾勒一幅场景。他的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翻阅数百页的文件,想寻找真相。
后来,他反复想起一个细节,吴岸遗体脸部的皮肤是红色的。妻子不断反问,人死了以后,皮肤不就暗淡无光了吗?她的皮肤为什么十几天后还是红色的呢?
根据吴飞对女儿的了解,吴岸通常在夜里12点到凌晨2点上床睡觉,凌晨五六点正是她熟睡的时间,再加上没有报警器响声,“她就没有(呼叫)被救的机会。”
从消防局出来,吴飞回到了租住的房子里。调查没有进展,他的心静不下来。上午,他会沿着空旷的街道走走,看看市景人情,下午就预约政府部门处理事情。
一直以来,吴岸研究运动与感觉。通俗地说,就是导致麻痹与不遂瘫痪机制的因素,需要特别技术能力,“现在她留下的补充完善实验,别人都无法承担。”在导师Stephen D.Roper教授口中,吴岸是一名天才神经科学家。
在迈阿密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吴岸对不同的口味,如甜味和苦味,如何在大脑中体现产生兴趣。尽管只有4篇论文发表,“但这些研究在同行中已经有了影响力,为未来的同行科学家奠定了研究基础”,Stephen D.Roper说。
当吴岸选择他的实验室进行博士研究时,Stephen D.Roper知道这将是一个挑战。“因为她实在太聪明了!”他回忆,吴岸曾是他细胞神经科学课程的学生。课程上,她能迅速掌握复杂的概念。当她的味觉编码实验出现曲折时,她总是不断地问“为什么”和“怎么做”。通常,她很快能够想出重要的对照和新的试验方法。
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教授Takaki Komiyama同样观察到,吴岸拥有快速直观地掌握复杂概念的智力,与她的交谈总是快节奏的。
Takaki Komiyama回忆,从2016年开始,吴岸在他的实验室工作了六年半。这期间,她致力于揭示嗅觉系统内,有助于灵活检测不同气味的机制。最近,她的研究兴趣集中在大脑的运动系统上,了解大脑中产生的特定神经元活动如何指导运动的产生。
“她在技术上非常出色,像一个魔术师。”Takaki Komiyama说。吴岸创建了一种方法,能够在活体动物中对神经系统非常难以接近的部分进行功能成像。而且,吴岸出现之前,许多研究人员尝试过,但都失败了。
同事称赞她时,她只会笑着说,这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她对自己完成任务的能力非常自信。”
在Takaki Komiyama眼里,吴岸充满自信,又有谦虚的一面。她经常提出一些想法,如果觉得某件事情对她的项目有必要,就会想尽办法完成。“她让我想起雨中的竹子,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坚持成长。”
在出席蒙特利尔这次会议前,吴岸特地邀请了Takaki Komiyama参加会议。
那天,Takaki Komiyama坐在第一排,看到吴岸向来自世界各地的2000多名神经科学家做完自己的演讲。演讲结束后,吴岸坐在他旁边,他祝贺她的成功。他说,这一幕他永远不会忘记。
事发前吴岸在蒙特利尔会议上的分享。
“她对于她的学术非常投入。”在美国住在一起时,吴岸经常跟朱浩阳分享那天对小鼠又做了哪些实验,教会了小鼠什么任务,需要怎样的数据分析。
生活中,吴岸每天除了遛狗,和朋友见面,其他时间都待在实验室里。她的小鼠学习相关的实验必须要连续地训练,然后看结果。所以在实验周期里,她必须每天在相同的时间,去实验室做实验。每天固定的时间段,她在哪里,朋友都知道。
在朋友曾毓坤眼里,吴岸一直保持着纯粹、理想的科研状态,不仅如此,“她有很强的社会关切,不是将学术束之高阁,而是会思考知识生产与社会之间的关联”。他记得在出现新冠疫情时,吴岸阅读了很多相关论文,还四处帮感染病人找床位。
吴飞一直相信,女儿的研究方向对治疗瘫痪病人会起到重要作用,这也是吴岸的目标之一。
2014年的一天,吴岸读博期间,在迈阿密的一个项目有所突破后,她曾和吴飞聊起自己的实验室生活。
吴岸告诉他,自己在做一个“很大的项目”,是导师多年前就想做的一个项目,有几个博士后做过,因为一些技术上的难题,都没成功。他们退出这个项目后,就剩下吴岸一个人。
那次聊天持续了四十分钟。聊天的最后,吴岸兴奋地告诉父亲,熬过一年多孤独的日子,自己最终坚持了下来,研究项目也进入尾声。吴岸把这一年称为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年。
15岁时,吴岸考入武汉大学,坚持选了病毒学专业。当时,吴飞不同意她读这个专业,他能想象到,女儿将长时间待在实验室里。
曾毓坤记得在为出国做准备的英语课上,吴岸小小的个子,穿着红黑格子大衣,坐在第一排,专注地盯着黑板。他对心理学产生兴趣、想从原本的测绘专业转到心理学时,已经大三了,担心会延迟毕业。吴岸鼓励他说,不要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去做。
吴岸美国公寓的一角。
曾毓坤记忆中,吴岸喜欢看电影,只要有机会,她每年都会去圣丹斯电影节。有一段时间,他们每天晚上一起看一部希区柯克或者黑泽明的电影。“她看的很多电影和文学作品都不是能够带来直接愉悦的类型,旅游对她来说也是如此,是一种生命体验。”
在朱浩阳家里,吴岸看到朋友养的小狗很可爱,好养,也想要有一只动物做陪伴,就养了一只马尔蒂普犬,取名Franz,来自于她最爱的奥匈帝国弗朗兹大帝。朋友们都唤这只小狗小弗。
吴岸的另一个朋友王唯文也有同样的感受。2014年,王唯文在迈阿密大学开始第二个博士后,吴岸那时正在完成她的博士课程。她比吴岸大六岁,但两个人很快成了朋友。她们住在同一个街区,时常一起玩。她们在文学、音乐、电影和展览上有相似的爱好,也常常聊八卦和心事。
2015年,王唯文参加了吴岸的博士论文答辩。讲台上,吴岸自信,流利。在吴岸离开迈阿密去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做博士后期间,她俩仍保持联络。
去年10月的一个周末,王唯文去尔湾的时候,吴岸带着她的狗从圣地亚哥开车找她玩。她们相继去了一家川菜馆,一处咖啡厅,一个购物中心,还有一家新开的艺术博物馆。那个傍晚,她们拥抱,说再见。看着吴岸开车离去时,她才想起来忘记合影了。她想,没事,还有下次。那是王唯文最后一次见吴岸。
吴岸出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王唯文都在否认这件事情发生。有时她会问自己,如果这场意外发生在她们一个共同朋友身上,吴岸会怎么说。“她会说,纵然不幸,无法避免,这就是一个概率问题,我们无法控制概率。”
吴岸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名字是吴飞在她出生前起的,男孩女孩均可用。吴飞说,岸,是学海无涯,愿她努力达到知识的彼岸;也希望她文品兼修,“能像堤岸那样为普罗大众带来一些福泽。”
两三岁时,吴飞说故事给她听。渐渐地,她听上瘾了,吴飞跟她讲,你自己看书,比我讲的还有味道。自小时候起,吴岸翻阅了不少中国古代文学典籍。
吴飞回忆,女儿看书的速度很快,像《资本论》那样厚的一本书,她一天就能看完。
在吴岸读初中时,吴飞要求她在晚上休息前,利用两到五分钟,翻看古代散文选。高中时期,每个星期,她会跑到新华书店,坐在书架下,抱着书看一下午。
吴岸曾经告诉吴飞,她认为生命就是一本书,而自己的这一本,她希望可以无限丰富精彩,吸引人们一口气一字不漏从头读到尾。
吴岸喜欢文学,读博士期间,打算写一本叫《水管》的长篇小说。吴飞知道后,担心影响她的学习,建议她先放一放,等博士毕业再写。
她发给吴飞看过,在一份两页纸的文档里,她写道:浴室的水管坏了,一直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室友受不了逃去了男友家,我孤身一人,却觉得很好。因为像是一直在下雨的声音。我们这儿时常有风,却不常下雨……于是就这样听了一天《哥德堡变奏曲》和古尔德的哼哼声继续复习着。
这本小说,她只写了一个开头。
4月21日,吴飞和妻子从蒙特利尔赶到吴岸工作的学校参加追思会。追思会结束后,他们去了吴岸租住的公寓。室内墙壁是淡粉色的,卧室一张单薄的床,床上铺着乳白色的被子。木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灰棕色地毯,墙角立着一把吉他。
吴飞在公寓的厨房看到,厨台上摆放着各种厨具,种类比自己家里的还多。又听她的同事说,吴岸很会照顾自己。吴飞意识到,在女儿的学业与工作上,父女俩平时交流多,但女儿的生活,他问得少。
进入公寓时,吴岸的朋友带狗相迎。吴飞像抱孩子一样,一只手扶住小狗的背,另一只手拖住小狗的腿。小弗长着白色的毛,微卷。吴飞抱了小狗,又把它放在地上,俯身看着它,对它说,“小弗你受苦了,你可知道,你的主人走了。”
吴岸养的小狗小弗。
清理遗物时,吴飞看到了吴岸当年去香格里拉写的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是梅里雪山卡瓦格博峰,湖蓝的天空下,山峰白雪覆盖,阳光铺洒在雪山上,几朵淡粉色的云漂浮在山腰。
在明信片的反面,吴岸写着几行字:我的雪山,我渺小的存在,希望我自己能一直心想着梅里雪山,而做一个谦卑的人。
吴岸2015年回国,在云南梅里雪山写的明信片。
吴飞仍挂念的,还有吴岸遗留在火灾现场的那台电脑,他相信在那里面,有更多女儿留下的文字。这些文字,能让吴飞更接近吴岸。在某些时刻,成为他的安慰剂。
空余时,他和妻子重走了吴岸走过的路,在她常待的实验室大楼前拍了照。吴岸每天三次遛狗的草地,他每日都要去走走。踩在石板路上时,他会幻想着吴岸在工作之余,回家遛小弗,幻想着她与那些社区仍在遛狗的人们交流养小弗的趣事。“吹下她吹的风,也算是再次相逢了。”
这段时间,吴飞经常想起吴岸小时候。每天下午,一家三口出门散步。吴飞是学经济学的,他一边走路,一边教吴岸数学。那时,吴岸一回到家,会把在学校里的见闻讲给父母听,她总能把平淡的事情讲得有趣,饭桌上欢声笑语。
一家三口常坐在一起谈文学,谈一切,谈到午夜都不肯散去。回忆这些画面,吴飞的眼睛闪着光,好似回到了吴岸的孩提时代。
4月18日,吴岸的遗体火化前,吴飞剪下一缕头发,带回国。
这次在国外待了一个半月后,吴飞和妻子从美国回到安徽的家里。虽然和过去一样,女儿不在他们身边。但吴飞感觉不一样了。以前,他有精神寄托,思念有具体的指向,能得到回应。现在,心也是空的,像没有重量的物体漂浮着。
如今,吴飞每天打开手机相册,都会看到女儿的照片。这些照片摄于2019年初泰国之行,是吴飞和女儿的最后一次相聚。他们去了大皇宫、双龙寺。谈起那次旅行,吴飞像回到过去,他翻出照片反复看。
一直以来,他与妻子都在铜陵郊区镇上生活和工作,妻子是中学语文老师,他一直从事财务工作,今年退休。这段日子,他每天都要面对朋友和熟人的问候,吴岸曾是村里和镇上“最被期待的小孩”。
老家处处有吴岸生活与学习的影子。他决定和妻子搬离小镇,去市里的房子住。但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还没有装修,他每天市里和镇里两边跑。
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吴飞。夜里,吴飞整夜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最后总算迷迷糊糊睡着,却总是会突然惊醒,全身被冷汗浸湿。白天,眼泪总不自觉滑下来,失去了活下去的乐趣。
有时,他又反过去劝妻子,想想孩子对夫妻俩的狠心,十几年里,只相聚三周时间不到,不想了吧,让她随心而去,互相间缘分太浅了。但他总是忍不住找出吴岸在蒙特利尔会议上演讲的视频,一遍一遍地看。
调查仍在继续。一个星期后,警方将再次进入火灾现场,清理遇难者遗物。或许有一天,吴飞将从蒙特利尔官员口中,听到女儿死去的详细原因。
但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会是他想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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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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