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
结婚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中国工作和生活。妻子一直带着孩子,居住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她是ASU的教授。
一次,妻子的朋友问她:“你先生是做什么的?”妻子说:“他呀,他是个讲故事的人。”
的确,我是个讲故事的人。我讲述过的许多故事,是亲身经历。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一年冬天,我刚刚被任命为中尉副连长,带着司务长去南方接兵。
列车过了九江,卧铺车厢上来一名身着明黄色袈裟的僧人。
列车长对僧人极是恭敬,径直把僧人引领到一个下铺。这个下铺本来是有旅客的,列车上给这位旅客说,先让给这位大师坐坐,大师只坐几站就下车了。看的出来,大师是没买车票的。
列车长让大师给看相。或许是因为得了列车长的好处,大师没有推辞,念了声阿弥陀佛,端起列车长的手,看了又看,最后说:“你家里最近会有灾祸,不过,我给你张符,你拿回去贴在门上,就能袪灾。”说罢,从袈裟里取出一张黄符,给了列车长。列车长连声道谢,喜出望外。
僧人的举动引起旅客的好奇,前后车厢的一些旅客听到消息,也围拢过来,恳求大师给算命袪灾。列车长就说了,这位可是某某山某某庙里的高僧,轻易不给人看命相的。列车长越是这么说,旅客们越是恳切,有人掏出成把的百元钞票,高僧也不推辞,收了钱,说这些钱是敬佛的,敬佛的都是香客,与佛祖有缘,为香客看面相手相,佛祖必不怪罪。
给几位香客看过相之后,大师说累了,到此为止。列车长就把那些围观的旅客轰开,好让大师休息。
我和司务长的铺位与这位僧人相邻。
我是中尉军官,是此行的带队干部,本应睡在下铺。司务是志愿兵(相当于士官),本应睡在上铺。由于司务长年龄比我大五六岁,身材也有些肥胖,我主动提出跟他交换了铺位。
我俩下身都穿着军服裤,上身穿着部队里配发的制式衬衣,衬衣上没有军衔。
我躺在上铺往下看得清楚,除了列车长之外,大师前前后后为六位香客看了相,收了五六千元的样子。见众人散去,我对僧人说:“大师,咱们是邻铺,相遇就是有缘,能不能给我俩免费看看?”司务长也颇感兴趣,附和说:“是啊大师,麻烦您给我们也看看。”
僧人见我俩是军人,又极其诚恳,念了声阿弥陀佛,端起司务长的手来看了看,说司务长是大富大贵之人,在军队里面好好发展,将来必能成为将军。我从上铺跳下来,请大师帮我看,大师看了一眼,说:“年轻人,你要好好照顾首长,首长进步了,你才能跟着进步。”
我和司务长相互看了看,连声对大师说了些感谢的话,此后一路无语。列车开行了几站,僧人到了站,列车长毕恭毕敬,亲自送下车。我问列车长,刚刚下车的,真是一位僧人吗?列车长笃定地说,他是亲眼见过度牒的,那可是佛教协会的一位得道高僧。
我没再说什么。毕竟,有人信命,就有人算命,两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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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风猎,山东淄博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原大众报业集团首席记者,政法新闻部主任、热线新闻部主任、大稿部主任,文本总监,凤凰网淄博地区总编辑,腾讯新闻鲁中区域总编辑。现旅居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