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尽黄沙不见金(七十七):嫉妒
为什么是大哥?他立在朝阳中,像个冰柱,从内到外都凉透了。
从演武场回来,他就一直在琢磨小晚的话。从她的表情神色,他本能的感觉她说的不像假话。那个男人是谁呢?祁王和狄三少爷已经被他剔除,如果是他们,小晚大可以留在狄府或者王府,犯不上逃跑。他把允州的出色才俊扒拉了几遍,想破头也没想出来。开始他以为那个男人可能不爱出风头,转念一想,不是风头人物,小晚又如何知道他的大名呢?他苦思冥想,吃不香睡不安,直到看到大哥书案上的兔皮手套,才豁然开朗。
“他和我有云泥之别”
“如果我老老实实呆在狄府,他一辈子也不会认识我,不会看我一眼,同我说一句话。”
大哥,只有大哥才符合这个条件。
如果是别人,他还可以有点念想,唯独大哥……大哥从小书读得比他好,武功比他好,样貌生的比他好,办事妥帖稳重,进宫面圣连圣上都对他青睐有加。他怎么跟大哥争?
“白先生,这是我的大哥。”
夏日绵绵细雨中,他向小晚介绍大哥。小晚的脸通红。他当日还以为她害怕……
他痛苦地扶住了头。
亲随端了木盆进来。
“顺将军,该泡生姜水了。”
他望着木盆里的生姜水,心里酸涩难忍,晃动的水面波纹都在嘲笑他的幼稚和愚蠢。
“谁让你进来的?”
他一脚踢翻了木盆。木盆桄榔砸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和亲随一身。
“顺将军饶命,小的是奉您之命早晚给你送生姜水泡手……这不是孟先生……”
“住口!以后再也不许提这个名字,滚!”他的脸颊再次染上了红晕,愤怒的红晕。
小晚在伙房的工作突然加重了。以前想干多少就干多少,也没人让她按时上工。现在要顶着星星起,顶着月亮睡,剥不完的白菜帮,削不完的萝卜皮。
怎么现在伙房这么多活?她问伙房的管事。
伙房的管事哼了声,搭理都没搭理她。
不到几天,她的手也变成了紫砂掌。
她翻开着自己的手,哎,原来这里真的每个人都这么苦。以后,穿越的时候忘了带点护手霜再穿过来,说不定可以赚两个钱花花。
风荷开始害喜,需要干草铺床,拖人带话给小晚请她帮忙。她来马厩找端敏,马厩里除了几匹老马,空空荡荡。
她挑了帘子喊了几声,角落里响起了回答。“忙着呢,等一会儿!”
过了一会,端敏一边拴着腰带一边转了出来。小晚捂住鼻子。
端敏,你怎么也不背背人。她埋怨道。
你怎么不说这会子来做什么,人有三急,懂不懂?
小晚说明来意。端敏嫌弃地嘴一撇,草料都要喂马的,谁有多余的干草给她。去去去,边去。
大家都是穿越人,她都有孩子了。小晚恳求。
端敏倒吸一口冷气。谁?
街上的……小晚眼神躲闪。
端敏叹了口气,这么冷的天,真是作孽。你随便拿吧。回头人问起,我只有往顺将军身上扯哈。
小晚的手势停住了。
出什么事了?你跟顺将军挑明了?端敏敏感的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小晚继续理干草。
嗨……大海里还有很多鱼。徐副将这两天心事重重,趁虚而入好机会啊……赶紧勾引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端敏吐沫横飞。
端敏,你能不能歇会。小晚说,她不会打草垛。她拍了拍草,示意端敏过来帮忙。
端敏嘻嘻一笑,凑到她身边,一边打草垛,一边说。
要不,咱俩凑一块算了。大家知根知底……都是异人,乌鸦不嫌猪黑,怎么样?他眉毛扬起,约不约?
约什么?她愣住。
他眨着眼,约呀……这个都不懂呀,你是不是异人呀?
小晚抓起一把干草扬到他脸上。
约约约,约你个头!好的你不往古代带,静把这些下流的东西往古代带。你个下流胚,混蛋!
她发现干草没有杀伤力,顺手抓起手边的东西扔过去。
“哎,那个不能乱扔,那个是巴豆,扔到马槽里马要拉稀的……”他护住头部,过来夺巴豆。
小晚背过身子,继续边扔边骂,端敏只好从后面抱住她,夺她手里的巴豆。
不能扔啊……他喊道。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声音冷冷的说。
纠缠中的两人霍然抬头,门口的帘子不知何时已卷起,风顺牵着白玉骢正立在门口,后边跟着几个亲兵。后面的亲兵没看清,还伸长了脖子,像被捏住了脖子提起来的鸭子。
两人赶紧分开。
“小顺,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晚忙不迭拍拍身上的草杆道。
“哦,那是怎样?”风顺丢开马缰绳,缓步上前,走到两人面前。
“端敏,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他的语调平静地像大海,“你活腻了吗?”
“顺将军您误会了。小人只是让她不要丢巴豆,才上手去夺的……”端敏跪倒在地。
“我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他喝道。
“冤枉啊,顺将军,你真的误会了……”端敏头磕得梆梆直响,“小人什么也没做呀。”
“那她为什么骂你下流?”他抬脚把端敏踹倒在地。
“这……小人……小人言语不检……可……小人发誓,除了嘴上耍贱,小人什么都没做啊!”
“若我没来,你会闲着吗?”
“小人……小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呀!”
“住口!让她去勾引徐副将,你吃的是什么胆子?”他顺手一鞭子抽了过来。
怪不得徐副将一见小晚就面红耳赤,原来是他在下蛆。凡事最怕联想,愤怒的大海卷起了狂风骤浪,顷刻间吞噬了海面上所有的小舢板,夹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愣着干什么?来人!端敏与人行男风之事,秽乱军营,还不绑了,交风将军发落。”他下令道。
早有人拿绳子来捆端敏,端敏大叫冤枉。一进议事堂,交给风将军,军法处置下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尴尬地立在一旁的小晚傻眼了。她本不想替端敏辩白,虽然不知道交给风将军具体意味着什么,她感觉到了毁灭的阴影。
“小顺……你真的误会了……我跟端敏是清白的。我没有去勾引徐副将……”小晚扯住小顺的胳膊道。
小顺全身的肌肉绷紧,宛如铁一般硬。他抬手把小晚的手甩开。
“清白……不是大哥吗?怎么又跟他……”他转过脸望着她,声音发颤,眼里流动着痛苦,“你骗我。”
听到大哥两字小晚怔了怔。她忍住心里翻腾的各种情绪。
“我没有骗你。”
“那这是怎么回事?”他用鞭子指着地上像摊烂泥的端敏。
“小顺……我没有……”小晚含着泪喊道,“你相信我。”
“相信?可以。”他一字一句地说,“让我把他带走。”
“小顺!”她伸开双臂拦住对方,“他只是嘴皮子犯贱,你答应我从轻发落好不好?”
“从轻发落?”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的双眼,“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个无赖,在京城靠妓女养活,在妓院里跟别人争风吃醋打死了人,才被发配到浮图关的,不是因为朝廷追杀异人才发配来的。谁都可以,他不行!”
他的双拳握紧,手上的鞭子的鞭稍微微发抖,胸脯剧烈起伏。
“小顺,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
他面色白的像雪。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