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如絮》第一百八十一章 旧金山-北京-2007年 1 圣诞礼物
Dusty的猝然离世，让2006年剩下的时间过得有点悲伤，但是很平静，也很有收获。Chris每日努力健身和训练，在年底前通过考核，再次坐在了驾驶舱里，并且开始参与一些有关飞行安全方面的管理工作。Pia工作顺利，每天和Chris一起晨跑。规律的生活让她增加了几磅体重，气色也好很多。
最令大家开心的是，夏露和周伯伯要结婚了。他们的婚期定在2007年春节。Chris正好要参加一个在北京举办的飞行安全会议。大家约好了，相聚在北京。这次的大团聚让姥姥一早就兴致勃勃。她总是暗地里想：唉，不知道还能聚几次啊......
Pia在圣诞节期间有几天假，Chris则忙着在天上飞，要到圣诞节后第三天才能休息。他抱歉地对Pia说：“真对不起，没办法陪你过节了。今年Dusty也不在......”
他垂下眼睛，叹了口气：“唉，虽然Mat邀请你去和他们一起过节，我还是心里有些难过。”
Pia搂住他说：“没事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这阵子有点累，正好自己大睡三天三夜，把失去的睡眠补回来。”
Chris依依不舍地走了，Pia果真大睡了几天。圣诞夜，她带着达拉去Mat家吃晚餐，回来就把肚子里的美食吐了个干净。外面开始下起了大雨，她忽然哀伤起来。搂着达拉温暖的身体，她蜷缩在床上，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电脑“滴”地一声，是MSN信息。Pia爬起来去看，发现是博雨。
“小雅！我有天大的事情要问你。你打给我好吗？”博雨留言道。
Pia翻出来电话卡，拨通了她的电话。
“小雅，我......我怀孕了！”博雨的声音听不出来是在笑还是在哭。Pia知道她和男友已经谈了一年了，还没计划结婚。
“啊？真的啊？你们......你告诉小贾了没？”Pia急忙问。
“没有。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博雨犹豫了一下道：“我最近觉得，觉得，怎么和他没那么热乎了。可是，怎么就怀上了啊？怎么钻的空子啊？”
“你们没结婚计划吗？”Pia问。
“他求过一次婚。是我没答应。我就是迈不出那一步。”博雨一直犹豫，应该是对小贾的“条件”并不是那么热，可是他是个很好的生活伴侣。“唉，我妈一天到晚催我，说明年我就虚岁30了。好像过了那个坎儿，我就要失去保质期了一样。她越是催，我就越不想结婚。小雅，你说我是不是有问题啊？”
“你是恐婚吧？小贾那么好的一个人，可别错过了。当然，结婚也不是因为他人好就结婚的。你们的感情和对未来生活的观念要一致。这事还是早点告诉他，你们商量着解决。你怎么发现的啊？没搞错吧？”Pia对这事儿没有太多准备。她和Chris两人计划2007年一切稳定之后再想生小孩的事情。
“我去医院查过了。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病了呢，没力气，吃啥都反胃。”博雨抱怨道。
“我不跟你说了，你们好好商量啊。我......我有点急事。再聊！”Pia放下电话，心脏狂跳。不会吧？她穿上外套，跳上车，跑去24小时药店，发现因为圣诞节，都关门了。她悻悻地回到家，又想哭又想笑。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又出了门，终于找到了一家药店开门，买了验孕棒，跑回家在浴室里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待验孕棒上面出现了两条粉色竖线的时候，Pia毫不犹豫地撕开第二个验孕棒的包装纸，又测了一遍，还是一样。她捧着两个验孕棒，含泪笑了起来。天呐，他们要有自己的孩子啦！想到Chris当年因为Mat的事情那么失落，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该多高兴啊。
她在屋子里打转，想着该如何告诉他。达拉跟在她身后打转，左右眉毛轮流抬高，两只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节后第三天，Chris回到家。他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个购物袋，对Pia说：“顺路买了大螃蟹，等下我来煮那种你喜欢吃的香辣蒸螃蟹吧？”
“啊，螃蟹很寒的，而且我，我不想吃刺激性的东西。”Pia小声说，看着Chris一脸兴奋，有些愧疚。
“怎么了？胃不舒服？”Chris托住Pia的腰，仔细看她带着黑眼圈的眼睛，道：“你瘦了啊。没睡好？这样吧，我去洗个澡，然后给你做点鸡汤。”
Pia鬼鬼地一笑：“好，你先去洗澡。”
Chris歪着脑袋看了看Pia，然后乖乖去卧室换衣服。听着他如常拉开五斗橱的抽屉找换洗衣服，Pia在门口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可是，房间里忽然没了动静。Pia在门口侧耳倾听，不确定Chris是不是发现了抽屉里的验孕棒。
Pia好奇地悄悄探头看，只见Chris站在柜子前面，低着头，一动不动。他听见了Pia的动静，回过头来，眼含热泪，抿着嘴笑了。手里拿着两个验孕棒，他咧开嘴笑着说：“我很高兴你测了两次......”
Pia也笑了，走过去投入他颤抖的怀抱。两个在热泪里拥吻良久。Chris小心地抱起来Pia，看着她的眼睛说：“谢谢你！最好的圣诞礼物。”
他把Pia轻轻放在床上，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盒子，对Pia说：“圣诞快乐！”
Pia打开绑着粉色丝带的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洋娃娃：黑色的头发，清亮的眼睛，梳着马尾辫，身上穿着一身牛仔服，活脱脱一个小Pia。“天呐，做得真像！”她不由得赞叹。
“真是上天的安排。我去定制了这个娃娃，没想到，你也做了一个。只不过，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Chris不由得摸了摸Pia的肚子，说：“你好好休息。你们好好休息。”
2007年在一片欢喜中悄然到来。博雨决定结婚了。婚礼也安排在春节。Pia和Chris在二月份飞到了北京，准备了两个大红包。他们俩还没出机场，就碰见了新加坡来开会的李先生。
“您也来参加会议？”Pia问。
“对啊。真巧。每次见到你们都有好消息，今天有没有啊？”李先生开玩笑道。
Chris和Pia相视而笑，点点头：“我们快要晋升为父母了。”
“啊！太好了，恭喜恭喜！”李先生高兴地说：“上次你们发给我的婚礼照片很美。可惜我的电脑坏了，没能保存下来，所以看得不仔细。能不能再发一次给我啊？”
“没问题，我们今天回去就发。”Pia一口答应。
“谢谢！走，咱们一起去酒店吧？”李先生说。
于是他们一起坐上了出租车。李先生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由得赞叹北京发展之迅猛。“中国变化太大了。”
“您以前来过吧？”Chris问。
“嗯，好多次了。不过都很匆忙。没有熟人了，朋友都联系不上。“他神色黯然地说：“老家也没人了。”
“您老家在哪里？”Pia问。
“汉口。”
“真的啊？和我姥姥是同乡呢。”Pia很开心。
“你姥姥？真好！”李先生微笑着转向Chris问：“听说你又开始飞了，是不是很有感慨啊？”
Chris点点头，握住身边Pia的手，说：“的确是的。当我再次穿上机场安全马甲，围着飞机做巡视的时候，心脏狂跳。我很感恩。”
“唉，我年轻时也有相似的经历啊。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永远都站不起来，更不要说是再次飞行呢。”李先生目光悠远地看着前方。“所以，一听到你的事情，我就想起来自己，特别有感触。咱们很有缘份啊！”
“李先生，有空您给我们讲讲自己的故事？”Pia觉得自己这几年养成了听故事的好奇心。“不瞒您说，我一直在写几代人的故事，快写完了。正愁以后没得写呢。”
“哈哈哈，好好。有空我给你们讲故事。真的是啊，老一辈的事情不讲出来，不写下来，就随着人老死而消亡了。孩子们对于长辈为什么有一些特定的想法，不能了解背后的来由。”
“可以问，您有孩子、孙子吗？”Pia已经忍不住发问了。
“喔，我没有。看见你们，就觉得说不出的亲近。我太太前些年过世了。她是菲律宾人，特别热情开心。我很想念她。”李先生顿了一下说：“人生啊，到头来，能够长相陪伴的，其实是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爱护自己。这其实也是爱护自己最爱的人。”
他们到了酒店，李先生的话一直在Pia脑子里回响。她稍作休息，打开电脑准备给李先生发婚礼照片，对Chris说：“你别说，咱们和李先生还真有缘份呢。不知道他的一生是怎么样的，到底经历了什么。看起来，他和姥姥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难道，他也经历了战争吗？他是怎么到的新加坡？”
Chris拍拍Pia的头，宠溺地看着她说：“你真的不如辞职专心写小说呢。”
“那敢情好，可以跟着你去世界各地飞。收集不同人的故事！”Pia用中文讲。
Chris愣了一下，认真地问：“为什么说‘感情好’？是说我们之间感情好，所以你可以放心让我养着你？”
Pia哈哈大笑，故意逗他说：“你真自信呢！”
姥姥在家带着夏露和周老板准备晚餐，等小雅他们稍作休息，回来团聚。这个春节真的让人舒心啊。女儿要再次出嫁了，外孙女怀上了小宝宝。女婿和外孙女婿都是体贴真诚的人。她每次经过房间里夏建勋的照片时，都会在心里对他说：“可惜啊，你走得早了，没有看见这一天。不过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咱们家是越来越好啦。”
Pia和Chris两个人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Pia把一大枝腊梅递给妈妈，跑过去抱住姥姥撒娇：“我都想死姥姥做的菜了！”
Chris立刻说：“姥姥，这次好好教给我。回去做给小雅吃。”
姥姥眉开眼笑道：“学会说中文，你的嘴更甜啦！”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饭，夏露一抬头，惊喜地说：“啊，下雪啦！”
可不是嘛，窗外路灯光影里的雪花扑簌簌纷纷飘落，像是等不及给团圆的人送上祝福。这一刻，夏露忽然想到当年和古尘离婚前，半夜孤独地在阳台上看落雪的情景。
“旧金山很少看见落雪，真美！”Chris感叹道。
“等下出门要小心，可别滑倒了。”姥姥嘱咐着。
“要是个女孩子，名字里有‘雪’这个字可好啊？”Pia自顾自唠叨。
周伯伯在桌下悄悄握住夏露的手，问：“等会儿多穿点，我陪你去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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