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风猎作品】那张课桌,那本书,还有那个人
那张课桌,那本书,还有那个人
夏初,高中时代的同学隆重举行纪念毕业若干年大聚会。我在深圳出差,错过了。
这次聚会预谋已久。常年留守在淄博的几位骨干分子,特意成立了组委会,开过几次会,几经酝酿,分配给我一个重要任务,写写主持人的串词儿。
人们常说,上了年纪的人会经常回忆。我因着要写词儿,不得不去回忆。于是,三十多年前那一片一片的时光,从一垄一垄的脑回回里,翻腾了出来。
那是发生在1986年夏末秋初的一次邂逅。于我而言,高中初中都是在同一所学校就读,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只不过,从一座教学楼,搬进了另一座教学楼。
我读高一的时候,正赶上淄博十一中高中部教学楼首次启用,白石灰粉刷的墙体上一尘不染,教室门上的油漆反射出透亮的光泽,“高一四班”四个红色的黑体字,写在了班牌上,钉在了门框上。
班主任张人愷老师,一袭百褶长裙,裙带飘飘,风度翩翩,气质斐然。第一课,张老师自我介绍:“我叫张人愷,弓长张,人民的人,愷,左边是一个竖心,右边是上山、下豆。”我曾专门去查字典,愷,是康乐、和乐之意。果是如此,在我的印象里,高中三年,无论遇上怎样的事情,张人愷老师常使我们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从未对我们发过一次脾气。
人们常说,字如其人。张老师教的是化学科,粉笔字的板书极其工整,从不拖泥带水。那个年代,测验的试卷和习题多是老师自刻钢板蜡纸,印刷试卷的工序并不复杂,只需一支铁笔,一张蜡纸,一桶油墨,一个滚筒,一台简易油印机,一沓纸张——粘上油墨的滚筒在蜡纸上来回均匀平稳地刷个来回,一张张试卷就印成了。张老师刻的蜡纸,字迹饱满,粗细均匀,清晰圆润,学生们答题时若不认真,都好似对不起张老师刻制的这张蜡板。
课间,同学们在一起打毽子。在地上画出螺旋式的圆圈,几十个人分成两帮,一帮攻,一帮守。攻方要攻入对方的堡垒,从入口处往里跑,还要防备着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快如闪电的毽子,一旦击中就要被淘汰出局,守方则是要千方百计阻止对方的行动。简简单单的一个小游戏,零成本就能够带来无限快乐,天天玩,玩不够。
体育课,女生跳皮筋,男生踢足球。学校地处城市繁华中心,寸土寸金,没有专门的足球场,只有用红砖块拼成的几个篮球场。我们用书包往两边一放,就摆出个球门,照踢不误。学校考虑到安全问题,曾一度禁止踢足球,但总也禁不住。
这一年,学校平整大操场,各年级分别按次序停课一周。每个年级、每个班都分派了包工区,师生们一起干得热火朝天。我从父亲单位借来一辆人力三轮车,负责装运煤灰和土方,因为不懂自我保护,双手磨起了水泡,晚上回家用针挑破,钻心疼,第二天照样接着干,还是干得很起劲。一次,刘载忠校长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真是好样的。”
秋天,我在放学路上捡到一张800元活期存单,上面盖着银行的大红印。那个年代,存单是手写的,也没有密码。我把存单交到学校,学校找到了失主。失主是一位瓜农,千恩万谢,他说,他当天去银行办存款,回家路上就丢失了——那是他们全家人辛苦一年的收入。刘载忠校长领着失主去我家,带来两个大西瓜,每个足有十几斤重。出门时,刘校长对我父亲说:“这孩子,不错。”
姊妹行里我是老小,许多人认为父母挺惯我的,其实不是。从小,我家教极严,父亲经常教育我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像尊重父母那样尊重老师。”直到今天,我都始终牢记每一位恩师的名字,高中三年,我的恩师是:语文老师张峰山,代数老师朱洪磊,几何老师宁继荣,英语老师苏连声,物理老师张云虎(高一)、王启敏(高二、高三),化学老师张人愷,政治老师耿玉强,生物老师张玉珍,体育老师魏学卿。
中学时,有了心里的秘密,藏不住,露了馅儿。过17岁生日时,邀请心仪的女生前来,却没有盼来,为此哭得很伤心,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旷了课。当眼睛哭到红肿,我突然间长大了:只有做到足够优秀,才能够被认可。
莫泊桑说:“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像。”有时,我可能脆弱得只因为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我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咬着牙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艰难的路。从那天起,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考上大学,为自己制定了严酷的作息时间:凌晨2:00准时睡觉,清晨6:50准时起床。高中阶段的后两年,雷打不动,风雨无阻。1989年7月,我被军校录取了。
一年不只有四季,还有一个季节,叫做“毕业季”。没有四季那么漫长,却比四季更美好,更加让人怀念。多么希望,再次穿上校服,重温校园里的时光,那张课桌,那本书,还有那个人。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母校山东省淄博第十一中学,和我的老师、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