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记录】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老爸的下葬仪式前一天，我家四个兄妹坐在一起开了一次家庭会议，这是第一次没有爸妈参加的家庭会议。

 

我家有开家庭会议的传统，是早些年老爸定下的传统。家里凡有什么大事需要商量和宣布的就开家庭会议。最早的时候，我们四兄妹都住在家里，只要有什么事，家庭会议随时都可以开，后来，哥哥们先后离家去了外地，那时家里没有电话，家庭会议多数在春节期间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开。

 

我老爸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开始就在国家政府部门工作，开会是政府职能部门主要的工作方式之一，每天大小会的开，尤其是各种“运动”一来，我老爸整天在外面开会。老爸把这种开会的工作作风也搬到了家里，我经常被老爸指定为“会议记录员”：）

 

我这次回家，在整理爸妈的遗物时，我第一次看到了老爸保存了很多的工作笔记本，从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有几十本，老爸按照不同的年份分别用绳子绑起来，几大捆。我大概翻了翻，基本上都是开会时做的笔记和一些工作安排记录。这些笔记本很有珍藏价值，里面的内容与其说表明了老爸工作几十年的敬业精神，不如说从侧面反映出了在不同时期，中国政府部门主要的工作内容和职能要求。

 

我带了几本老爸的工作笔记回台湾，永久珍藏着，其他的就放在了二哥重庆仙女山避暑房里。

 

这些是我老爸的旧的工作笔记本

这是老爸写的会议记录，可能是边开会边记录，所以字写得比较潦草，有些字我都认不出来。

我们兄妹的第一次家庭会议由我二哥主持，他是学法律的，做事严谨周到，老爸在世时就把他当接班人来培养，重大事情都是先跟他沟通。

 

二哥做过法院院长，开会讲话主题简单，内容清晰明了，不拖泥带水，他在会上首先讲述了第二天老爸的下葬仪式的一些程序和安排，给我们每个人进行了具体分工，以确保老爸的下葬仪式顺利进行。然后，二哥汇报了仪式的准备工作，包括参加人的名单、仪式结束后的车辆安排和答谢参加者的宴席准备等等。

 

二哥最后说，去年老妈的葬礼因为办得很突然，加上没有经验，没有做好准备工作，考虑不周全，结果，无意之中得罪了一些亲戚，这次老爸的下葬仪式我们要吸取经验，做足了准备，希望一切顺利，让老爸入土为安。

 

我在美国、台湾和中国都参加过友人的葬礼，美国和台湾的葬礼形式很接近，殡仪馆的灵堂布置得简洁、庄严、温馨，遗体周围布满了鲜花，灵堂门口有专门穿着黑色礼服的接待人士负责签到和引入座位，灵堂内摆放整齐的一排排椅子，供来者安坐，台湾一般是左边的位子为逝者的亲友，右边的位子为逝者伴侣的亲友。灵堂播放的一般音乐也是根据逝者生前的身份或爱好而选定，比如，我在美国参加过一位佛教徒的葬礼，当天的音乐跟佛音一样，虔诚、宁静与祥和。我在台湾参加过一位基督教徒的葬礼，音乐播放的是西洋钢琴曲，曲目优美而温馨，让人心情平静和充满感恩之情。根据逝者生前的宗教信仰，葬礼中也有一些简单的宗教仪式。

 

总的来说，在美国和台湾，一般老百姓办丧事都比较简单，丧葬公司承担了主要的职责，逝者的家属在悲痛中不用花太多的精力来应对丧事。

 

中国办丧事则有所不同。首先，中国的葬礼讲究隆重、热闹、办得“风风光光”，办丧事主要是做给别人看，让参加葬礼的亲友们“高兴而来”，“满意而归”。以前，逝者的灵堂习惯设在逝者的住家小区，搭一个大棚，摆设很多桌椅，参加丧事的亲友们可以进行打牌、打麻将等娱乐活动，夜间棚子里挂上照明灯，通宵达旦的热闹一番，吵得左右邻居苦不堪言。

 

现在城里的情况有所改变，经济条件好一点的人家就在殡仪馆办丧事，殡仪馆按收费提供一条龙服务：摆设灵堂、提供娱乐设施、食堂准备饭菜和最后逝者火化。逝者的家属虽然省了一些大事，但还是有很多琐碎的小事需要忙前忙后，就像我妹妹跟我描述的那样，在给我老妈办丧事那两天，她和两个哥哥完全来不及悲伤，昼夜不停的忙，把人累得半死。

 

即便是这样的忙，只因稍微没有想得周到，没有太关注他们的要求，怠慢了一点，结果把个别来参加葬礼的亲戚给得罪了，因为他们是带着好心情来参加“喜丧”的，是来吃喝玩乐的，至于能否跟我妈妈告别，送他们的姨妈最后一程都无关紧要。

 

老妈的葬礼是在老妈去世后的第二天举行的，那天上午，我妹妹需要在家里先陪伴和安慰伤心的老爸，大哥开车出去买水买西瓜，当天重庆天气特别热，超过40度，妹夫负责去机场接远道而来的亲友，殡仪馆灵堂只有我二哥和二嫂忙着接待亲友，而我在台湾只能隔海干着急。

 

那几个亲戚到达之后觉得没有得到热情的接待，没有看到摆好的麻将桌和酒席，他们居然很生气的问我二哥，今天就这样简单安排了吗？明天后天还有什么活动吗？我二哥回答他们，由于老妈去世突然，今天晚上追思仪式后就得火化，明后天的日程还没有想好，晚一点再商量。

 

二哥的话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满意，坐了几分钟之后，他们便扬长而去，还硬生生地把他们的妈妈，我妈妈的妹妹拉走一起离去，我二哥努力挽留都留不住。

 

他们是我妈妈的亲侄子和侄女，我妈妈生前待他们非常好，给予了他们很多的帮助，我妈妈在世的时候，他们对我妈妈也还好，有时候也会来看望。就因为葬礼来得突然，我二哥没来得及做到周全的安排，也没有办丧事的经验，二哥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接待他们，结果，他们连跟我妈妈遗体告别都没有就气冲冲的离开了。

 

事情过了之后，我二哥还专程去他们家赔礼道歉，请他们一家人到高档餐馆吃了一顿，我二哥说，他这样做是不想让天上的老妈不开心，因为老妈生前很看重亲情，她是家里的老二，从年轻开始就承担着帮助弟弟妹妹的责任（我的大姨一直在农村，又去世得早）。

 

吸取老妈葬礼的教训，老爸的下葬仪式，我二哥、大哥和妹妹早早就开始准备，选好日子，做好安排，给远道而来的亲戚订好酒店，也订好餐馆，好酒好菜招待客人，还准备好了礼品赠送给前来参加下葬仪式的亲友。

 

结果，老爸的下葬仪式他们还是借口表示不参加，只是那位姨妈给二哥打了电话，表达我的老爸是她非常敬佩的姐夫。

 

当二哥在家庭会议上给我讲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时，我很生气，从来没有跟人这样生气过，想到以前我妈妈对他们多么的好，给予了他们很多的帮助，而他们说翻脸就翻脸，都不愿意送我妈妈最后一程。中国有句古话“死者为大”，就算我二哥当天安排得不妥，有怠慢的地方，但看在我妈妈生前对他们的好，他们起码应该跟我妈妈行个礼，告个别吧，这是情理之中的呀，这不是道德绑架，难道几十年的亲情真的是薄如纸，那么容易被撕掉吗？

 

对于这种忘恩负义，不懂亲情的人我绝不会原谅，现在，我把他们都拉黑了，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葬礼当天，我妈妈追思仪式办得依然很成功，气氛庄严而温馨，由我妹妹的教会教友们按照基督教的方式举行了一次宗教告别仪式。我为妈妈写了追思词，虔诚的基督徒妹妹在追思会上代表全家宣读了我写的追思词，另有牧师的祷告和三十多位教友们一起唱诗歌送别妈妈，最后，到场的亲友一一为妈妈送上黄菊花和瞻仰妈妈的遗容。妈妈在浓浓的爱中升天了。

 

《为了爱梦一生》是台湾歌星王杰1991年唱红的歌，歌词表达了一种深沉的情感和爱的承诺。王杰的嗓音自带沧桑感，我一直喜欢他的歌，今天翻唱了这首歌。视频里我没有放任何图片，只希望你能戴上耳机，静静欣赏我很用情的歌声，我的H闺蜜听了这首歌说被感动到了，你也会吗？

 

 

 

 

 

9/2 写于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