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分崩离析的美国?》 : 投奔天堂入地下 (3)
(导章))
(3)
2021年的中国年轻人肯定不明白,一个中国设计院的工程师,该拿大几千的退休金,可成天去公园跳广场舞或看人跳广场舞,听那欢快的、激动人心的咚咚嚓咚咚嚓咚嚓咚嚓咚咚嚓,怎么跑美国来住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还弓腰曲背去捡垃圾?
我们得历史地看问题。他是1995年来美的。上世纪九十年代,纽约是世界文明的中心,或者说是世界物质文明的中心,纽约是中国人心目中的天堂。改革开放前我们说美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改革开放后我们才知道美国人生活在天堂里,纽约则是天堂里的紫禁城。我大学时俞大絪编的精读课本里有篇课文叫“I love New York”(我爱纽约)。我们小时唱的是“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但改革开放后全国人民真正爱的是纽约,不是北京,好多年轻人穿的汗衫和戴的帽子上都写着“I love New York” ,女孩胸上的这几个字还在跳。我们精读课本里的《我爱纽约》那文章是个老纽约写的,他把纽约说得像我小时嗦的棒棒糖,嗦了几口拿出来欣赏欣赏再放口里嗦,娘的不小心,掉地下了,沾了灰,捡起在衣襟上抹一下又塞口里嗦。他意思是他走遍天下发现还是纽约最好。中国九四年最火的电视剧是《北京人在纽约》,现在看这电视剧就是垃圾。当时纽约是全体中国人民的神往之地,大家都想去看看那个自由女神像,去看看世界上最高最大的大楼,世贸大厦World Trade Center。当时全中国最高的十栋高楼码起来都够不着人家世贸大厦的胸部,或者说够不着她的乳房。中国人就想去看看这些美国人是怎么搞的,我也回来搞它一个,搞得后来美国人好多地方都不敢让中国人去看,比如航天城太空舱什么的。后来我发现当时不只中国人想去纽约,全世界人民都想去纽约;中国人是想去参观学习,有些人就怀着跟善良智慧的中国人民完全不同的想法。他们去纽约想干嘛呢?他们就琢磨着怎么搞它一下,把那个世界上最高最大的楼給搞掉。
我九零年在红安教书,跟三个朋友去黄州府考研究生,考完在大客车上颠六个钟头回红安县城(现在大概就个把钟头的车程),颠得我头晕得要死。下车时县城街灯初上,也没几盏灯,刚好看得清马路, 我们三兄弟就在那马路上晃荡。三兄弟就豪言壮语起来。他俩说等考取了,我们就到天安门去遛弯。他们还爱北京天安门,其实心里更爱纽约,只是他们英语不太好,不敢想。我说:北京算什么,将来我们一起去纽约街头漫步!当时人类的理想是到火星上去漫步,我的理想就是到纽约街头漫步。他们说从红安奔到天安门,那是到了喜马拉雅山顶,纽约在天上,我们去不了,只有看你了。
我90年在红安县城说要到纽约散步那是一时性起,信口说说。注意这两个字:“性起”。我那时二十来岁,很容易“性起”。“性起”了就什么事也敢想,什么话也敢说,不该做的事也敢做。我因“性起”做了哪些不该做的事,大家去看看我的书就知道了。其实当时我没想到我这辈子会真的能到纽约街头散步。但年轻人得有梦想,努努力,一不留神梦就成真了;人老了就不能再梦想了,一努力就要么心梗,要么中风,人就没了,所以古人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我九六年到美国读书,九八年才第一次离校远游,去的第一站就是纽约!中国人民八年抗战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八年抗战,考研、读研、考托福、GRE、来美国苦读两年,存了点钱才终于来到纽约。到纽约最想去看的就是那个自由女神,不是因为我是男的才去看女神,女的也都去看那女神:我老婆也跟着。那女神我只在国内见过一个比我高点的粗糙的石膏像。到纽约第二天我就买了个票,坐了船,又买了票排队去上女神的头。我们从女神肚子里钻进去,在她肠子里爬梯,等,爬,等,等等爬爬五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女神脑袋里。她脑袋里空空的。最后爬到她头顶那个桂冠里,那里有几个小窟窿,从窟窿望外一看才知上了洋当:浪费了大半天,什么特别的都没看到。以后大家到纽约千万别浪费时间去上那女神的头。要去纽约就去看看那新建的汽车站,2031年建好,100个亿,花费跟建大兴机场差不多,应该很漂亮。当时我在纽约只见到新奇,除了觉得去女神空脑壳里上当受骗外,没觉得纽约有什么不好。
2007年以后我就常跑纽约推销绿茶,一住一星期,跟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进攻周期相同。我在纽约走大街,穿小巷,就老想:纽约就他娘这个鬼样子,爱它,爱它哪一块? 中央公园很可爱,有些老街区也很可爱,绿树成荫,街道宽阔。但我老坐的地铁老了。纽约地铁是世界上最大的地铁系统,运行始于1904年。它一建成就是世界一流的地铁系统。那时人们能到纽约坐坐地铁就很荣耀,要有微信大家就都会在微信圈里猛发照片炫耀。但现在去坐了就会皱鼻子,还会情不自禁地要发些纽约地铁黑暗面的照片丑化美国,搞得把美国当梦中情人的人很愤懑。纽约地铁多数路段还算不错,但有的地面轨道两边白色垃圾成堆,铁道像浮在垃圾上;有时地下坑道里积一汪汪的黑水,入口处顶棚剥裂,地上黄尿流流,臭烘烘的;有的车上报站不清,地下没有信号。纽约还没有成为“无定河边骨”,但确是有点老。当然,俗话说得好:莫笑他人老,终须还到老。中国也要防基建老化,为此得保证人口规模,增大基建利用率,省出钱来不断维修路和桥,别把钱滥花了,维修基建比搞新基建还难。
我理解冷先生为什么来美捡垃圾都愿意。那时中国太穷了。九零年我父亲得了肺气肿,十块钱打一针就好了,但我们借不到十块钱,我父亲就死了。八七年施一公父亲被车撞了,肇事司机忙把他父亲送医院急救,他父亲当时心跳血压都正常,输点血、急救一下就没事,但医院要先交钱后救人。司机丢下人跑去借钱,借到钱赶到医院时施一公父亲已没了。贫穷使人变得冷漠无情,变得凶狠残忍;贫穷也逼人四出找路。
那时中国工业落后, 工业品金贵。我一朋友九二年德国留学回来才有钱、有指标买电视机、放像机,最了不得的是他有个微波炉!那是当时最神奇的家用电器:把生东西放里头一按按钮就熟了,太科幻了!有那个,那个锅呀、煤气灶都要作废。那两个鞋盒子大的微波炉要四千块!他那整个学校就他有那玩意。他因为有个微波炉,虽然已婚, 还有十个大美女抢着要嫁他。我那时单身,所以我就特别想要个微波炉。可是我读研究生一个月105块,算是研究生中最高的;四千块是我三年多的工资。我那朋友是个老实人,为她妻子守身如玉。他妻子当时在美国留学。他说女孩要跟他,就因为他有个微波炉,这种物质决定意识的女孩不能碰。要是人家有个小汽车,她就跟人跑了,他那个微波炉跟小汽车比起来太微小了啊。世界变化快,今天一个俊俏的妙龄小伙子有十个微波炉也没一个剩女尿你!那个微波炉就两百多块钱,一个农民打一天工就有了,最多打两天工。那时好彩电有钱都买不到,出国了才有个什么票可以去买个好彩电。95年在美国那种彩电、微波炉在垃圾桶边都能捡到。我96年来美时就捡了个微波炉,一用三年。我95年在北图,现在叫国家图书馆,工资是我那部门十几人中第二高的,也就400块,官价一美元换8.34元,市价10块,我一个月工资不到五十美元。97年我在美国当助教,一周二十小时,助教金950美元,是我在国内全职工作收入的近二十倍! 那时美国的人均收入是中国的47倍(见表9.4)。纪录片《含泪活着》讲一个上海洋插队丁尚彪的事,感动得人泪流成河。他八九年到日本打黑工,一天挣一千块人民币,他说那就跟抢银行似的,哪还有功夫睡觉!在中国那时抢银行得手了也未必能搞到一千块,抓到就是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