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的青春，我的故乡。》

《别了，我的青春，我的故乡。》

一個人的人生，誰沒經歷過別離？離別的滋味在心頭、在天涯、在邊關大河、在遠去的白帆……

白居易詩云：‘商人重利輕別離’ 。放眼現代社會，又有多少人 不管是為名為利，還是為了更好的活著，北漂南下，甚至飄洋過海，別離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倘佯在古人留下的浩瀚文海，卻給了我們另一種情懷：古人重義傷別離。

吟哦那許許多多含有‘別’這個字的詩句，悲和美交集，真是太感人肺腑了。請欣賞：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唐.杜甫《春望》人在別離時，怕聽見遠飛的大雁那淒厲的叫聲。低頭看到花上的露珠，會覺得連花兒也在落下同情的眼淚。

《行行重行行》是早在汉代的《古诗十九首》中的第一首，是汉末动荡岁月中的相思乱离之歌。描写了女子对远行在外的丈夫的深切思念：“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

如果遠溯到詩經.秦風裡的《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也是所謂‘距離產生美’，可望而不可及的思念。

唐朝杜牧的《贈別》，是離開對自己總是若即若離的情人，作最後的表白：“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

孟郊的《古怨別》卻是已經定情的一對，不得不分離時的情景：“颯颯秋風生，愁人怨離別。含情兩相向，欲語氣先咽。心曲千萬端，悲來卻難說。別後唯所思，天涯共明月。”

現代小情人依依分別時，也寫過一首：“明月掛水邊，雙倚玉欄杆；心隨逝水去，離別竟無言。”情到深處，縱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的別離苦。

離別也有豪放爽快的，如唐. 李白《送友人》：“此地一為別，孤蓬萬裏征。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從茲去，蕭蕭班馬鳴。”

初唐三傑首推王勃,送別友人時也很大氣，其名句傳頌至今：“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 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即景生情，借物抒別離情的有唐代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他可能沒想到：‘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名句，後來被許多革命者用來激勵信心。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宋詞大腕 柳永的《雨霖鈴》又是另一番滋味：漠落，淒清。

‘月有盈虧，花有開謝，想人生最苦離別。’ 李白的《南陵別兒童入京》——唐. 李白《南陵別兒童入京》把離別常態化，大而化之，也是一絕。

把‘就此別過’寫得豪氣干雲的有：‘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____唐. 賀鑄《行路難·縛虎手》

敢於造反的駱賓王，更為英氣勃發：‘此地別燕丹，壯士髮衝冠。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於易水送人一絕》

細寫別離情愫的佳句很多，下面介紹一些供讀者鑑賞：

堪稱上品的的有唐代李商隱的《無題》：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萊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尤其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兩句，成為歷代多少情人們泣血傾訴的心聲！

唐. 嚴維《丹陽送韋參軍》也寫的不錯：‘丹陽郭里送行舟，一別心知兩地秋。日晚江南望江北，寒鴉飛盡水悠悠。’末句：‘寒鴉飛盡水悠悠’，寫活了蒼涼和寂寥。

順便介紹一下一位不太被追捧的詩人戴叔倫，他留下以‘別’為題材的好詩卻特別的多：

垂柳萬條絲，春來織別離。____唐. 戴叔倫《堤上柳》。詩人寫出那離愁別緒，有如柳絲，癡纏不已。

出戶不敢啼，風悲日凄凄。心知恩義絕，誰忍分明別。____唐. 戴叔倫《去婦怨》。端的是離婚休妻之事，對古代婦女有多麽殘忍。

高樓重重閉明月，腸斷仙郎隔年別。紫蕭橫笛寂無聲，獨向瑤窗坐愁絕。魚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恨滿牙床翡翠衾，怨折金釵鳳凰股。井深轆轤嗟綆短，衣帶相思日應緩。將刀斫水水復連，揮刃割情情不斷。落紅亂逐東流水，一點芳心為君死。妾身願作巫山雲，飛入仙郎夢魂裏。____唐. 戴叔倫《相思曲》。終日離愁揮不去，剪不斷，理還亂。

年年五湖上，厭見五湖春。長醉非關酒，多愁不為貧。山川迷道路，伊洛困風塵。今日扁舟別，俱為滄海人。____唐. 戴叔倫《江上別張歡》

相逢今歲暮，遠別一方偏。去住俱難說，江湖正渺然。____唐. 戴叔倫《逢友生言懷》。以上兩首寫的都是：好友話別，行將相忘於江湖。

十方俱是夢，一念偶尋山。望剎經巴寺，持瓶向蜀關。亂猿心本定，流水性長閒。世俗多離別，王城幾日還。____唐. 戴叔倫《送少微上人入蜀》。此詩有禪宗旨趣。

夜深愁不醉，老去別何頻。莫折園中柳，相看惜暮春。____唐. 戴叔倫《留別宋處士》。可嘆詩人終老去，留不住的是青春。

車馬去遲遲，離言未盡時。看花一醉別，會面幾年期。____唐. 戴叔倫《灞岸別友》。灞橋折柳送君行，此別茫茫無期。

行旅悲搖落，風波厭別離。客程秋草遠，心事故人知。____唐. 戴叔倫《海上別薛舟》。點出了友人走的是水路，海上生明月，還有一肚子風波般的心事。

巴江秋欲盡，遠別更凄然。月照高唐峽，人隨賈客船。積雲藏嶮路，流水促行年。不料相逢日，空悲尊酒前。____唐. 戴叔倫《南賓送蔡侍御遊蜀》。巴蜀秋深，月照高峽，仕途險惡，相逢無話，悲從中來。

賈島的別離詩就傳頌的多些：

此別天涯遠，孤舟泛海中。夜行常認火，帆去每因風。蠻國人多富，炎方語不同。雁飛難度嶺，書信若為通。____唐. 賈島《送人南游》。詩中可見唐代嶺南的廣州一帶，已經比較富裕，可是語言大不同。

一別羅浮竟未還，觀深廊古院多關。君來幾日行虛洞，仙去空壇在遠山。胎息存思當黑處，井華懸綆取朝間。弊廬道室雖鄰近，自樂冬陽炙背閑。____唐. 賈島《贈溫觀主》。此詩可說是羅浮山道人生活的一幅素描。罗浮山又名东樵山，是中国十大道教名山之一，可見詩人曾經也在廣東。

然而，最奇的是：也含有離別的‘別’字的宋代李禺的《兩相思》迴文詩。

正讀為《思妻詩》：

枯眼望遙山隔水，往來曾見幾心知？

壺空怕酌一杯酒，筆下難成和韻詩。

途路阻人離別久，訊音無雁寄回遲。

孤燈夜守長寥寂，夫憶妻兮父憶兒。

倒讀則變為《思夫詩》：

兒憶父兮妻憶夫，寂寥長守夜燈孤。

遲回寄雁無音訊，久別離人阻路途。

詩韻和成難下筆，酒杯一酌怕空壺。

知心幾見曾往來，水隔山遙望眼枯。

這首回文詩雖然不一定算是千古絕唱，也是回文詩的一個典範。順著讀和倒著讀的主筆人物、抒發對象和空間完全不一樣，也可以從這首回文詩看出，詩人描述的是夫妻間刻骨銘心的愛情，彼此都嘗盡了離別相思之苦。

一首詩讀出兩個意思，已經讓人嘆服了。更難的是還能‘詩詞易位’：清朝朱杏孫寫的《虞美人》詞，就可正讀、倒讀，而且調整句號後，還能成為一首新的七律詩：

正著讀：

冷風珠露撲釵蟲，絡索玉環圓鬢鳳玲瓏。膚凝薄粉殘妝悄，影對疏欄小。

院空蕪綠引香濃，冉冉近黃昏月映簾紅。

倒著讀：

紅簾映月昏黃近，冉冉濃香引。綠蕪空院小欄疏，對影悄妝殘粉薄凝膚。

瓏玲鳳鬢圓環玉，索絡蟲釵撲。露珠風冷逼窗梧，雨細隔燈寒夢倚樓孤。

調整句子後，成了七律：

孤樓倚夢寒燈隔，細雨梧窗逼冷風。珠露撲釵蟲絡索，玉環圓鬢鳳玲瓏。

膚凝薄粉殘妝悄，影對疏欄小院空。蕪綠引香濃冉冉，近黃昏月映簾紅。

還可以再倒著讀：

紅簾映月昏黃近，冉冉濃香引綠蕪。空院小欄疏對影，悄妝殘粉薄凝膚。

瓏玲鳳鬢圓環玉，索絡蟲釵撲露珠。風冷逼窗梧雨細，隔燈寒夢倚樓孤。

文豪蘇軾對迴文詩詞這種語言藝術也有獨特的發展。除了普通的迴文詩、迴文詞他已留下多首佳作之外，他的一種另類迴文詞，居然是每句倒過來便成下一句。請欣賞這一首菩薩蠻，其中亦含有‘別’字：

嶠南江淺紅梅小，小梅紅淺江南嶠。窺我向疏籬，籬疏向我窺。老人行即到，到即行人老。離別惜殘枝，枝殘惜別離。____宋. 蘇軾 《菩薩蠻·紅梅贈別》 

談到‘別’情種種，絕對不能不去拜讀南朝才子江淹的《別賦》：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况秦吴兮绝国，复燕宋兮千里。或春苔兮始生，乍秋风兮暂起。是以行子肠断，百感凄恻。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舟凝滞于水滨，车逶迟于山侧。棹容与而讵前，马寒鸣而不息。掩金觞而谁御，横玉柱而沾轼。居人愁卧，怳若有亡。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见红兰之受露，望青楸之离霜。巡层楹而空掩，抚锦幕而虚凉。知离梦之踯躅，意别魂之飞扬。

　　故别虽一绪，事乃万族。至若龙马银鞍，朱轩绣轴，帐饮东都，送客金谷。琴羽张兮箫鼓陈，燕、赵歌兮伤美人，珠与玉兮艳暮秋，罗与绮兮娇上春。惊驷马之仰秣，耸渊鱼之赤鳞。造分手而衔涕，感寂寞而伤神。

　　乃有剑客惭恩，少年报士，韩国赵厕，吴宫燕市。割慈忍爱，离邦去里，沥泣共诀，抆血相视。驱征马而不顾，见行尘之时起。方衔感于一剑，非买价于泉里。金石震而色变，骨肉悲而心死。

　　或乃边郡未和，负羽从军。辽水无极，雁山参云。闺中风暖，陌上草薰。日出天而曜景，露下地而腾文。镜朱尘之照烂，袭青气之烟煴，攀桃李兮不忍别，送爱子兮沾罗裙。

　　至如一赴绝国，讵相见期？视乔木兮故里，决北梁兮永辞，左右兮魄动，亲朋兮泪滋。可班荆兮憎恨，惟樽酒兮叙悲。值秋雁兮飞日，当白露兮下时，怨复怨兮远山曲，去复去兮长河湄。

　　又若君居淄右，妾家河阳，同琼珮之晨照，共金炉之夕香。君结绶兮千里，惜瑶草之徒芳。惭幽闺之琴瑟，晦高台之流黄。春宫閟此青苔色，秋帐含此明月光，夏簟清兮昼不暮，冬釭凝兮夜何长！织锦曲兮泣已尽，回文诗兮影独伤。

　　傥有华阴上士，服食还仙。术既妙而犹学，道已寂而未传。守丹灶而不顾，炼金鼎而方坚。驾鹤上汉，骖鸾腾天。暂游万里，少别千年。惟世间兮重别，谢主人兮依然。

　　下有芍药之诗，佳人之歌，桑中卫女，上宫陈娥。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至乃秋露如珠，秋月如圭，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是以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虽渊、云之墨妙，严、乐之笔精，金闺之诸彦，兰台之群英，赋有凌云之称，辨有雕龙之声，谁能摹暂离之状，写永诀之情者乎？“

為讀者方便欣賞起見，附上簡體白話譯文：
　　“最使人失魂落魄的，莫过于别离啊。秦国吴国，相去极远，燕国宋国，相隔千里。春天的苔痕刚刚滋生，蓦然又見秋风萧瑟。游子离肠寸断，凄凉悱恻。风发出呼嘯的声音，云漫漫而呈现出奇异的颜色。船在水边滞留着不动，车在山旁徘徊不前，船桨迟滯艱難地向前划动，马儿凄凉地嘶鸣不息。盖住金杯吧，谁有心思喝酒？搁置琴瑟啊，泪水沾湿了车前的扶手。留在家中的人，怀着愁思而卧，恍然若有所失。映在墙上的阳光渐渐地消失，月亮升起清辉，洒满了长廊。看到红兰缀含着秋露，又见青楸蒙上了飞霜。巡行旧屋，空掩房门，抚弄锦帐，清冷悲凉。想必游子别离后，在梦中也徘徊反側。别后，魂魄正飞荡、流浪。

　　离别虽给人類似的情懷，具体情境，却大不相同：

　　有人騎著高头骏马，配着镶银雕花的馬鞍，漆成朱红的车驾，采绘裝飾的轮轴，东都门外搭起蓬帐饯行，送别故旧于金谷名园。琴弦发出羽声，箫鼓杂陈，燕赵風的悲歌啊，令美人哀伤；明珠和美玉，艳丽于晚秋，绫罗和纨绮，娇媚于初春。歌声使驷马惊呆，仰头咀嚼，深渊的鱼也跃出水面聆听。等到分手之时，噙着泪水，深感孤单、寂寞而黯然伤神。

　　又有自惭未报主人恩遇的剑客，和志在报恩的少年侠士，如聂政击杀韩相侠累、豫让欲刺赵襄子于宫厕，专诸杀吴王、荆轲刺秦王，舍弃慈母娇妻的温情，离开自己的邦国乡里，哭泣流泪地与家人诀别，擦拭泪血，互相凝视。骑上征马，不再回头，只见路上的尘土不断扬起。这正是怀着感恩之情，以一剑相报，并非为换取声名于黄泉之下。钟磬震响，吓得儒夫脸色陡变，亲人悲恸，恨不尽哀而死。

　　有时候边境发生了战争，挟带弓箭毅然从军。辽河的水，一望无际，雁门的山，高耸入云。闺房里风晴日暖，野外道路上绿草芬芳。旭日升临天际，灿烂光明，露珠在地上闪耀，色彩绚丽，透过红色的雾霭，阳光分外燦烂，映入春天草木的雾气，烟霞弥漫。手攀着桃李枝条，不忍诀别，为心爱的丈夫送行啊，泪水沾湿了衣裙。

　　還有的是，一旦到达绝远的国度，哪里还有相见的日期。望着高大的树木，记起了故乡旧里，在北面的桥梁上诀别。送行的左右仆从魂魄牵动，亲戚宾客落泪伤心。铺设树枝而坐，把怨情倾诉，唯有凭借杯酒，叙述心中的伤悲。正是秋天，大雁南飞時節，正是白色的霜露欲下之时，哀怨又惆怅啊，在那远山的弯彎处，越走越远，在长河流水更遠那边。

　　又如情郎住在淄水西面，我家住在黄河北岸。憶曾佩带琼玉，一起浴沐着晨光，晚上一起，坐在香烟袅袅的金炉旁。男人做官，一去千里，可惜妾如仙山琼草，徒然芬芳。惭对深闺中的琴瑟，无心弹奏。重帷深掩，遮暗了高阁上的流黄。春天楼宇外，关闭了青翠的苔色，秋天帷帐里，笼罩着洁白的月光；夏天的竹席清凉，但白日迟迟未暮，冬天的灯光昏暗，黑夜卻那么漫长！为织锦賦曲啊，已流尽了泪水，為寫成回文诗啊，独自顾影悲伤。

　　或有华山石室中修行的道士，服用丹药以求成仙。道术已很高妙，仍不斷修炼，道已至“寂”境，尚未得到真清。一心守炼丹灶不问世事，炼丹金鼎，意志正坚。想骑着黄鹤直上霄汉，欲乘上鸾鸟飞升青天。一刹那间游行万里，天上一小别，人间已是千年。原來以為唯有世间看重别离，而今虽已成仙，与世人告别時，不覺仍舊依依不舍。

　　下界有男女咏“芍药”的情诗，恋歌唱“佳人”。卫国桑中有多情的少女，陈国上宫有美貌的春娥。春草染上青翠的颜色，春水泛起碧绿的微波，送君送到南浦，令人如此哀愁情傷！深秋的霜露像珍珠，秋夜的明月似玉珪，皎洁的月光，珍珠般的霜露，时光逝去又复来。与君分别，何日君再來？使我相思徘徊。

　　所以，尽管别离的双方并不一樣，别离也有种种不同的原因，但有别离，必有哀怨，有哀怨，必然充塞于心，使人意志丧失，神魂滞沮，心理、精神上受到巨大的创痛和震惊。虽有王褒、扬雄绝妙的辞赋，严安、徐乐精深的撰述，金马门前大批俊彦之士，兰台上许多文才杰出的人士，辞赋如司马相如，有“凌云之气”，文章像驺奭，有“雕镂龙文”的盛譽，然而有谁能描摹出分离时瞬间的情状，抒写出永诀时难舍难分之情呢？“

离别是人生总要遭遇的内容，伤离伤别也是人们的普遍情感。江淹的《别赋》择取离别的七种类型摹写离愁别绪，有代表性，并曲折地映射出南北朝时战乱频繁、聚散不定的社会状况。其题材和主旨在六朝抒情小赋中堪称新颖别致。

　　有評論家認為：“此《別賦》一文，眉目清晰，次序井然。其结构类似议论文，开宗明义，点出题目，列出论点：“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首段总起，泛写人生离别之悲，”黯然销魂“四字为全文抒情定下基调。中间七段分别描摹富贵之别、侠客之别、从军之别、绝国之别、夫妻之别、方外之别、情侣之别，以“别虽一绪，事乃万族”铺陈各种别离的情状，写特定人物同中有异的别离之情。末段则以”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的打破时空的方法进行概括总结，在以悲为美的艺术境界中，概括出人类别离的共有感情。其结构又似乐曲中的ABA形式，首尾呼应，突出主旨。

　　《别赋》最突出的成就，在于借环境描写和气氛渲染，以刻画人的心理感受。作者善于对生活进行观察、概括，提炼，择取不同的场所、时序、景物来烘托、刻画人的情感活动，铺张而不厌其详，夸饰而不失其真，酣畅淋漓，信然能引发共鸣，而领悟”悲“之所以为美。作者对各类特殊的离别情境，根据其各自特点，突出描写某一侧面，表现富有特征的离情。作者力求写出不同离怨的不同特征，不仅事不同，而且情不同，境不同，因而读来不雷同，不重复，各有一种滋味，也有不同启迪。

　　善于抓住特征，善于选择素材，还必须有相应的语言技巧，方可描写出色。《别赋》的文饰骈俪整饬，但却未流入宫体赋之靡丽，亦不同于汉大赋的堆砌，清新流丽，充满诗情画意。尤其是”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等名句，如溪流山中，着落预判，千古传诵。”

古人重義傷別離，不知身在異國他鄉的諸君，是否有感於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