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嫦娥梦
中秋节既是庆祝团圆、思念亲人,也是纪念神话故事中的美女嫦娥。正是农历八月十五那天,她吞下仙丹,进入失重状态,轻飘飘离开家园,离开本应最适合人类生存的地球。为了能够经常看到自己的丈夫后羿,她选择定居月球。每年中秋夜,后羿都要摆下一桌酒菜和月饼。他遥望一轮皓月,希望看到妻子的倩影。
现实世界的姑娘们也在那一天默祷,希望能像嫦娥一样美丽而且超凡脱俗;男人们则祈求月老垂青,为自己追求意中人的计划暗中助力。
这就是为什么每逢中秋,我总会记起大学毕业前约六七好友到颐和园昆明湖泛舟赏月的一段经历。约来划船的朋友当中就有她。我和她并不熟,计划借小型集体活动做掩护自然接近目标。
想当年物资匮乏,昆明湖畔游船出租点也是人多船少。眼看有天黑租不到船的危险。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我们必须动脑筋走捷径。在一处水路狭窄的地方我们截下一条船,然后用高价收买的方式得手。当我扶着她上船的时候,她说了句“你真行”。在那个年代,这样的鼓励已经让人相当满足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的小船刚好划到一片宽阔的水面。天上一朵朵白云被落日的余辉装点得炫丽多彩。万寿山好像披上了一层带着历史沧桑的帷幔,稳健而庄严。汉白玉雕砌的十七拱桥上人影绰绰。数不清的小木船载着低语、欢笑、和期待在水面上漂荡。
那是个多云的晚上。一朵像是嫦娥奔月的彩云吸引了所有人,直到有人发现一块吴刚跪搓板的灰色云,算是把大家从美的遐想中拉回到现实。
按理说这会儿月亮应该出来了。向东方的天际看去,几块厚重的黑云让人无可奈何。看不见月亮怎么办?能怎么办?该吃吃该喝喝,到时候自然出来。果然,有人兴奋的喊:“出来了,刚出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轮明净略带黄色的圆月挂在东岸。众人不自觉地向东方凑过去,让小木船一阵倾斜。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当时顾不得看月亮,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脸上。要是平时,刚认识就这么长时间的盯着人家看显然是没道理的。现在不一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同时用目光传递安慰,显得很自然。我注意到她的表情,没有对翻船的恐惧,也没有顾及我长时间的关注和安慰,只是盯着月亮微微眯起双眼,婉如嫦娥当年顶着风奔向月亮时的神态。
我正犹豫这会儿是不是背一段古诗的最佳时机,她却喊起来:“那不是月亮,是灯泡!”
什么?我转头细看,发现“月亮”后面确实不该有一排房檐。原来东岸的华灯只有一个亮着。二十几寸的大灯罩,圆圆的,真把人给蒙了!
她要把手抽回来,我这才意识到我抓她的手比她抓我还执着。直到她小声说:“好了,没事了。”我才放手,同时还跟了一句:“我怕一会儿还有哪吒闹海。”
我们的小木船快速向灯泡划过去,大家都想仔细看看这个在意识里存在了不短时间的“月亮”。这时,真月亮从云缝中钻了出来。朗朗明月,如玉如盘。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在水面皎洁的鳞波间震荡。
姻缘的事,有时候费尽心机修不成正果,偶然相遇却难舍难分终成连理。其中机缘,怕是只能请教主掌人世间男女婚嫁的月下老人。如果没有某种超乎想象的神秘主宰从中安排,如何能让个两个原本没有机会走到一起的男女相遇,并且发现他们居然彼此间两情相悦,沟通自如,甚至做到完美默契?
我毕业后在加拿大渥太华遇见现在的夫人。我们都是从北京出国,当年却没机会认识。这万里红线牵的着实不易。感谢月老的同时,也常和她闲谈提到“历史问题”。我总是试着避重就轻:“只是拉拉手算吗?”,她却不会给我机会逃避:“挑重点的说。”
如果说那次精心设计的中秋泛舟不算重点,为什么每逢月圆都会记起那段经历?如果说应该算重点,为什么冥思苦想之后怎么也记不起那次船上其他朋友的名字?老了。
月老,人亦老。海阔天高路更遥。诗词歌赋忘年客,秋香花月渡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