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七)
我的童年 (七)
曾华 写于二零一九年九月十七日
话说那可恶的克山病,它咋不去克山,偏偏要克我爸爸呢?自从爸爸晕倒在他去扶贫的农田里,被送回到成都后,对爸爸的挂念就成了我的心病,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因为,平时比较怕爸爸,加上他永远都是一付激情饱满,精力旺盛的人,严然就是我心目中的钢铁长城,所有人的支柱和寄托,好像谁都不会为他担心似的。
这下子,我更敏感了,每当大人们低语谈论有关我爸爸的事情,我总是偏着身子,尖着耳朵,使劲的听,生怕錯過或漏掉了什么。間断的听到一些,我怎么也搞不明白的事情,大人其实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太多,更不会細心的给我解釋,我必竟是个五岁左右的孩子。
偷听的結果,大致是这样的。在我爸爸休克(你看,又是有个什么克字)在田埂上的前几天,爸爸就有给我妈妈提到过,他近日感觉人有些累,双腿无力,像穿着灌了铅的鞋一样,尤其是下午,从村里回来的路上特别明显。但由于爸爸平时很少生病,一般的小病,忍一忍,几天就过去了,所以他俩都没有太在意,加上那段时间早出晚归的朝生产队跑,有时候也会帮助干一些平时不干的农活,或许就是不习惯或是太累了吧。这时正好离我们全家人一起从成都市被下放到(下放比流放两个字听起来好听些,没那么凄凉)西昌县河西区半年差几天。
另外,我又打听到,休克发生时是爸爸正在田埂边上与几位公社干部讨论问题,突然,一阵心慌,伴随着眼睛发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幸好,其中一位当地的干部比较有经验,招呼着大家,别担误时间,赶紧轮换着把我爸爸背回到就近的区医院。不凑巧, 我妈妈正带着我在街镇的银行办事。说是急,考虑到区医院的医疗条件有限,医院的副院长一边吩咐围观人群中的大儿子快去银行把我妈妈叫回来,一边吩咐值班的医生护士准备好急救药品,把昏迷失意的爸爸平放在地上的担架上,并当机立断的拦下了一辆路过的汽车。这就是我和妈妈赶到的场景。
当车子载着我爸爸赶到县医院时,已经是黄昏的时候了。在急诊室,值班医生得知我父母都是成都大医院下来的人,心里有点不踏实,当场决定把我爸爸转到也在西昌县城的级别高一些的专区医院。经过抢救治疗,爸爸的病情有所好转,经多方会诊,鉴于是不明原因的广泛心肌缺血和坏死并伴左心室严重传导阻滞。专区医院的医生建议把我爸爸转送到当时整个西南地区最具权威性的位于成都的四川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心脏内科继续诊治。这就是上一章节讲到的,在我经历了煎熬的三天三夜漫长等待后,爸爸病情稍稳后被送回他以前工作的医院,妈妈回到了我的身边。
父亲住进了川医的心脏内科,在当时全国赫赫有名的心血管专家罗德诚教授的精心关照下,爸爸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除了一般性的卧床休息,加强监测和静脉补充一些营养物质外,没有特别针对性的治疗措施。罗德诚教授根据全面检测报告和临床表现,初步判断我父亲患的是不明原因的广泛缺血坏死性心肌病伴左心室传导阻滞。鉴于,父亲在发病前及发病当时是在四川省西昌地区生活工作半年时间,罗教授认为,我父亲患克山病的可能性很大。
据当时的消息,克山病是一种地方性心肌病,大概的病因与有些地域水土中某些矿物质及微量元素缺乏,并不排除伴有克沙奇病毒感染综合所致。于1935年因为首例病人出现在我国的黑龙江省克山县,以此命名。稍后据报道,该疾病在1960年至1970年间最为流行,大多存在于中国的东北和西南土壌中缺乏硒的地带,西昌地区是克山病零星分布及流行的地域之一。
克山病患者主要表现为急性和慢性心功能不全,心脏扩大,常伴有心律失常以及脑、肺和肾脏等器官的栓塞。也是当年这些地区一些轻壮年(男性偏多)突发性不明原因造成死亡的罪魁祸首之一。因为当年的医疗条件非要有限,尤其是分散在各边远地区的农村青年,没有机会和经济能力去相对大一些的医院诊治。再加上更不幸的是,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土生土长的家乡,大多数患者的结局是你可以想象的,急性或慢性的死亡。
况且,在当年的情景下,此类地方性疾病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治疗方法,除非有条件的话,永远不要在回到那些可能引起患上这种疾病的地方生活了。但是,在那个悲催的年代,户口簿是每个中国人的通行证,离开了户口所在地,你怎么生存?真是应验了一句话,只有听天由命啦!
即使是这样,当我父亲被初步诊断为克山病时,由于父母的户口和唯一的工作单位都在西昌河西,怎么办呢?在我父亲身体稍稍恢复一点后,牵挂着河西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女儿(哥哥寄住在成都的姑妈家)。在罗教授的千叮咛万嘱咐的情况下,我那性急的父亲,抱着一丝丝的幻想,万一罗教授的诊断有错误呢?又万一他的身体素质和遗传基因是很特殊的,可能万劫一逃呢?
就这样,在川医附一院心内科住了两个多月的院,我父亲还是冒着九死一生的侥幸心理,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再次回到我们在河西的家。
听说爸爸就要回家了,我高兴得一夜没睡好,兴奋不已,全然不知其后将发生什么事情!那时,我刚要迎接我人生第一个五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