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送老朋友的礼物
回国送老朋友的礼物
自从疫情爆发以来,四年多没有回国了。这次回国乘坐纽约——上海(中转台北)的航班,刚好前不久在网上联系上了四十年前的老朋友范守纲 ,他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语文学习》的主编,他与现任主编易英华盛情邀请我到上海后聚一聚。几十年没见的老朋友,见面礼送什么呢?
突然想到,四十年前,我与范守纲先生在一起时留下许多照片,于是请我的学生肖晗帮我制作一个画册送给老朋友留作永久的纪念:
幸遇人生贵人范守纲
(1984年11月9日范守纲与李培永在桂林漓江的游船上合影)
我与《语文学习》主编范守纲在1984年11月“漓江之秋”语文改革研讨会相见。那是一次研究语文教学改革的全国性的盛会。参加会议的语文教育家、语文教学改革一线的中学老师、各省市的教育出版社负责人、各地的语文刊物的主编三四百人齐聚山水甲天下的桂林。
我报到后,马上就分到一个“标间”,进门不一会,又来了一位中年人,非常礼貌地问我贵姓,我自报:“免贵姓李,名叫培永。”他立即上前双手紧握我的手说,“你好!你就是李培永呀!我是上海《语文学习》的范守纲。模范的范,遵守的守,语文教学大纲的纲。我就是模范遵守语文教学大纲的范守纲。”他不停顿地接着说:“我们九月初已经通过书信联系过了,没有想到大会把我们两人分到一起住了!太好了!我原来还想开完会后去武汉华师一附中找你呢!”我一听他快速说完之后,非常高兴,非常感谢他约我写稿!
范守纲主编九月初给我来信说,他们已经决定发表我的学生写的作文《假如我是武汉市市长》,希望我继续提供学生的优秀作文。
他放下行李后说,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太好了,我先去找其他人谈事,晚上回来好好聊聊我打算找你约稿的事。
当天晚上,他忙得十一点左右才回来。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开始聊天。他先说约稿的事,觉得《假如我是武汉市市长》一文已经广为传播,现在要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可不可以再找一篇该生的优秀作文,你也写一篇评点作文的文章,发在明年《语文学习》第一期。你我这几天有时间再研究一下选文和点评文章怎么写。
然后,他说这几天你跟着我去结识一些新朋友,以后多与他们联系,学习他们的教学经验。他先后介绍我认识了魏书生、徐振维、钱梦龙等全国著名的语文特级教师。
(1984年11月10日范守纲邀约魏书生和我到桂林伏波山合影)
我与范守纲先生第二次见面在上海。
1986年4月上旬,湖北省高中语文实验班的执教老师,在教研员张良谟老师带领下,乘“东方红”客轮,从汉口顺江而下,先后到南京师大附中、扬州中学、苏州十中、上海育才中学听课学习,与实验班执教老师座谈,探讨高中实验教材的教学教法。
4月6日晚饭后,我与沙市三中的王昌明老师、公安县一中的史绍典老师去拜访《语文学习》主编范守纲先生。我们在他家客厅,就语文实验教材教学教法问题,请教范先生。在谈话过程中,范先生多次讲到叶圣陶老先生的教育思想理念,及叶老关于语文教学教法问题的精辟论述。特别令人兴奋的是范先生把珍藏的叶老给他的回信,拿给我们传看。
我手捧叶老的墨宝,仔细阅读,强记要点。当晚回到宾馆后,立即写下了1983年1月25日叶老给范守纲的回信要点:
·作文就是说话,作文是用笔说话;
·说话的内容和要求;
·作文命题很重要;
·作文评改方法要改革;
·讲深讲透与精批细改一样,学生吃亏。
叶老上述论述,是结合当时语文教学中的一些主要问题,再次明确阐述他的教育理念。自从1982年,我执教人教社语文分编型实验教材以来,叶老的《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是必读著作。叶老的教育理念是:“教师教任何功课(不限于语文),‘讲’都是为了达到用不着‘讲’,换个说法,‘教’都是为了达到用不着‘教’。怎么叫用不着‘讲’用不着‘教’?学生入了门,上了路了,他们能在繁复的事物之间自己探索,独立实践,解决问题了,岂不是就用不着给‘讲’给‘教’了?这是多么好的境界啊!”学习叶老的教育思想,结合语文教材改革实验,改革教学法,着力培养学生“自能读书”“自能作文”能力。
我与范守纲先生第三次见面在北京沙滩后街55号人教社招待所。
1986年9月22日到10月23日,人教社邀请我参加实验教材《作文·汉语》第一册的修订工作,同时还邀请了北京著名语文教师张必琨和江苏著名特级教师朱泳燚。据该社副总编刘国正先生说,这是人教社建国以来第一次请三位中学老师参加教材修订工作。
(从左至右:朱泳燚、张必锟、《写作》责任编辑王连云、李培永在人教社合影)
1986年10月8日,范守纲先生来北京采访语文教育家张志公先生和叶圣陶先生。
他与张必琨和朱泳燚也是老朋友了,他到人教社招待所住下后,我们欢聚一堂。
张志公先生就在人教社上班,第二天,范守纲带我一起去志公先生办公室时,志公先生非常热情,见面握手后就拿烟,一边点烟一边说,医生、亲人都劝我戒烟,还有朋友告诉我,说吃糖可以戒烟。没有想到,烟没有戒掉,吃糖又有瘾了。这不,原来只要烟、酒、茶,现在还要加上糖果。
范守纲先生真是一个采访高手,他在与志公先生的聊天中,不知不觉把他要问的问题都谈到了。我们在聊天时,志公先生还讲了一件趣事。他说,有一年,他陪吕叔湘先生参加北京市中学语文研讨会时,叔湘先生拿着会议议程单,指着一位发言人的名字问:“志公啊,这位老师的名字怎么读 呀?”志公先生一看,忙说:“不认识”。那位老师就是北京著名特级教师刘朏朏(fei)。我也因此又在范守纲先生的引荐下,到刘朏朏老师家中拜访了她和她的先生高原教授。后来还为他们夫妇办的《中学生说和写》写了几篇说话训练的文章。
范守纲先生还约我和朱泳燚一起去拜访叶圣陶先生。
叶老当年住的四合院,是北京市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正宗的四合院,属于“北京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当朱泳燚老师按响门铃后,只见开门的是叶至善先生,他是叶圣陶老先生的儿子,那年也有七十多岁了,长相酷似叶老,满头白发,连眉毛都全白了。
(从左至右:朱泳燚、叶至善、范守纲、李培永)
范守纲以前曾多次采访过叶老,与他们一家非常熟悉。朱泳燚以前写《叶圣陶的语言修改艺术》那本书时,经常去叶老先生家请教,与叶老一家也非常熟悉。
至善先生一看范守纲和朱泳燚,就说:“很不巧,叶老住院了。”范先生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们就是来看望他老人家的,您去医院时,代我们问候老人家,我们就不去医院打扰了。”
范先生介绍我认识至善先生,他一边说:“年轻真好!”一边请我们进了客厅。
我们在客厅谈有关语文教学的一些事,谈话非常自然。谈到语文教材选文和修订时,讨论也非常热烈。
叶至善先生一生做编辑工作,他的文字功底深厚,是叶圣陶老先生培养和教育的结果。至善先生少年时代就喜欢练习写作,父亲的指导更给了他切实的帮助,使他知道了该写什么和怎么写;他们兄妹三人围着桌子看父亲给他们改习作,也让他比较早的就知道了应该怎样选编和修改稿子;所有这些都为他最终走上编辑这条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那天下午,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当我们谈到语文课本选用教材问题时,叶至善先生谈他父亲的说明文《景泰蓝的制作》的创作经过后,他明确表示,这篇文章不应该选入中学语文课本,理由是文章的内容太专业化了,老师不容易讲清楚,学生也比较难理解。
作为一个长期在中学教语文的普通教师来说,我非常赞成至善先生说的意见。后来人教社也采纳了他的建议,再也没有选用叶老的这篇说明文了。
一下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临别时,至善先生一定要送我们出门,走到院子中,我们四人照了一张合影才依依惜别。
感谢范守纲先生引领我走近语文教育大家,聆听他们的谆谆教诲!
晚上,我们一行三人再去拜访志公先生,志公先生侃侃而谈两个多小时,纵横捭阖,集中围绕《语文学习》当时读者的三个“兴奋点”,阐述他的语文教育思想。
语文教育封闭型问题;
语文教育的辩证思维;
语文教师要学一点专业理论。
回到招待所,我们三人感触颇深,都觉得今天收获太大了,但又觉得志公先生意犹未尽。范先生说:“不要紧,我出门时,已经跟志公先生说好了,明天早上去先生的办公室,请先生继续讲,我带录音机去录下来。”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我们准时到了志公先生的办公室。先生又足足讲了两个半小时。一起去聆听先生讲话的,还有人教社中语室主任张厚感编审、特约编审顾振彪、《作文·汉语》责编王连云等。
(左起朱泳燚、范守纲、刘国正、李培永在人教社合影)
(左起朱泳燚、王连云、范守纲、李培永在人教社合影)
(1986年10月9日范守纲与李培永在北京北海公园合影)
(1986年10月11日范守纲与李培永在北京慕田峪长城合影)
(1986年10月11日范守纲、朱泳燚、李培永在慕田峪长城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