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答案（一百一）

101 苹果和苹果树

    谭天不仅给我表演了他的削苹果绝技，还把苹果一片片喂到了我的嘴里。我半躺在床上，看着床边温柔无比的谭天，心里竟想哼支小曲儿，就是那头被高高吊起的脚有点煞风景。不过这场吵架和这个意外也许都是值得的，不然我不会知道我对谭天来说有多重要。

    “林溪，我要再跟你强调一件事情。” 谭天把手里最后一片苹果喂到我嘴里后说。

    我正得意的享受着谭天无微不至的照顾，一听他连名带姓叫我，心里生生打了个激灵，没来得及嚼完就慌忙咽下的苹果半卡在嗓子里，微微欠了欠身体紧张的看着他。每次他这么叫我时，一定都有很严肃的事情要说。

    “你以前答应过我，无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无论有多生气，都要直接过来跟我说，不要跑掉。可是你说话没有算数。” 谭天的瞳孔聚拢来好像瞄准镜一般，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刚才短暂的温柔与欢愉转瞬就不见了，半卡着的那片苹果让我的嗓子眼不断的冒酸水，我的心也跟着泛起事发当时的痛楚。我倔强的的抬起眼跟他对峙，把他聚焦的目光挡了回去：“当你不承认我们的关系时，我就当作你以前说的所有话都不算数了，包括这个。”

    “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都算数。” 谭天情绪有点激动，“我这人毛病不少，有时候考虑事情也不周到，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希望你都能牢牢记得我爱你的心是真的。整件事的起因都怪我，是我不对。可是当我再三要求跟你解释时，你至少应该听我说完，不该再负气跑掉。

    上次你跑掉，我追出去了两百米逮住了你。这次你跑掉，我从宿舍楼追到了操场，只能背回一个受了伤的你。我很怕下次你再跑掉，我可能来不及再把你追回来。”

    ”那你不要让我这么伤心啊，如果不是你伤了我的心，我又怎么舍得跑掉？” 我委屈又不满的瞪着他，愤慨的反驳，“你说你爱我，可是你的爱就像一块98%可可含量的Lindt 黑巧克力，需要使劲儿品尝，才能在98%的苦味里找出那2%的甜。”

    谭天听罢惊讶得一愣，然后有些内疚的垂下了眼，当他再次开口时音量已经降了八度，语气柔和丝滑：“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心，有时候我们思考问题的角度方式不同，对一件事情看重的点也不同，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位。你刚才说了，吵架也是互相沟通的方式，我宁愿你过来骂我一通，跟我大吵一架，也不要跑掉。起码这样我们都能知道对方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当我觉得自己不被爱的时候我连吵架的勇气都没有。一个不被爱的人连呼吸都是错的，又何必还要自取其辱的去吵架，去争辩为什么没有被爱呢？

    谭天见我低头不语的不肯答应，过来坐到床沿上抱着我说：“别再跑掉，答应我！就算我有错的地方，你也应该给我一个弥补改正的机会。答应我！”

    他的拥抱迫使我坐直了身体，牵扯到了受伤的脚，一阵疼痛从脚踝钻入大脑。疼痛适时的提醒我，是我跑掉了才惹出了这场祸事的。如果我在楼下平静的等着听他解释，我现在就不需要躺在床上了，就算为了我自己，或许我也不该那么任性。

    我松了口说：“如果你让我感觉到你还爱着我，我就不跑。”

    “小妞，我有时候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并不代表就不爱了。我只是把爱放在了心里，有时候我在用我的方式保护你、爱你，你暂时还没有看见。” 说着他拉着我的手放到他的左胸口，“也许你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看到，但是你要相信它一直都在。你摸摸看，爱都在这里，它在为你跳动。”

    谭天的心跳非常有力，我的手掌里就好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想要蹦出去。当谭天说他爱我时，或者对我好时，我的心里才会有满满当当的幸福感；而当他没有把爱挂在嘴边，或者忽略我的各种要求时，我就会把它诠释为不够爱。

    谭天说他在用他的方式爱着我，他不让他妈妈从别人那里对我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大概就是他自己的方式。但这就好比我想吃苹果，我希望他立刻能去给我买一个，可他的想法是为我种一颗苹果树，让我将来有吃不完的苹果。我为没有马上得到苹果而生气，他也为自己的长远打算没有得到认可而不解。

    我要解决即时需求，他做的是长期规划。

    金融学里有个市场短视理论，市场参与者强调短期的经营成果，结果导致有长期投资方案的公司价值被低估。我既然都愿意把亚马逊这样还没盈利的公司当作长期投资目标，忍受它漫长的产出过程，为什么就不能等待谭天的一树苹果呢？

    我把耳朵贴到他的心上，细细感受着他的心跳和臂弯的温暖。也许正如谭天所说的，他的爱很深，但是也藏得很深，需要如此贴近他心的时候才能察觉，而平时大部分时候都像空气里的一阵风，似有若无。我抱怨谭天的爱里苦大过甜，但是98%可可含量的Lindt 黑巧克力却是我的最爱，因为它融化在嘴里时浓浓的可可味馥郁芳香，比单纯的甜味更让人流连忘返。说到底那98%里也不尽是苦，还有回口的甘甜，关键还是看自己怎么去品尝。

    “我可以不跑掉，但我希望你有时能让我看见。如果总是看不见，我会失去信心的。”

    “好，我尽力让你看见。” 谭天说着把我搂得更紧了些。

    就在这时病房外响起了敲门声，我们两个连忙松开了对方。

    谭天起身开门，让进来一位我不认识的男生，他满脸惶恐，一进门就忙不迭的走到我面前大呼小叫到：“这位同学，你醒来啦，啊呀，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我都快吓死了，还好还好……上帝保佑！”

    看他从进门初的魂不附体到现在拜过了各路神仙，不用说也知道，他一定就是那个掷标枪的人。

    “我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其实我也有责任，我不该走到标枪投掷区域内，当时刚跑完步有些头晕。” 我抱歉的对他笑笑。

    “总归是我掷出去的标枪，要是出了大事，我可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这个同学拍着胸口如释重负，“还好，还好，有个同学及时把你推开了，我当时拼命喊 ‘当心标枪，当心标枪’ ， 你都没有听见。他离你不远，飞跑过去把你推开。不然我真是闯下大祸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在谭天扑倒我之前，的确是有个人先把我推开了几步，他冒着生命危险成功的救了我，不然我可能被标枪击中身体要害。

    “你知道那位同学叫什么名字吗？哪个系的？我想感谢他。”

    这个同学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他，我也想找他呢。当时大家七手八脚的忙着把你送来医院，等回过头来再想去找他的时候他早走了。我四下打听了一下，当时在场的人也没人注意到。”

    “那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高矮胖瘦？穿着？” 我急切的问。

    “记得个子挺高的，诺，跟他差不多。”这位男生指指站在一旁的谭天，“长相真没顾得上看……哦，对了，我记得他的衣服上有个很大的橙色S 。”

    我依稀回忆起来倒地时眼前晃过一个橙色的S，他就是那个让我加油坚持跑的人。

    此时谭天插话到：“对，我也记得那个橙色的S，颜色很鲜亮，特别明显。不过当时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也没留意他长什么样儿。”

    线索就此断了，我心里一阵失望。若不是这位同学及时把我推开，我就算不是当场丧命至少也得进ICU被抢救了吧。

    橙色的S，我一定要找到他。

    掷标枪的同学很负责任的说要承担我所有医疗费用和赔偿，被我婉言谢绝了，毕竟我也有错。刚把这位同学送走，就见杨豆豆和王桦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找房间号，豆豆眼尖的一下看见了病床上的我，二话不说推门就朝我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