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城记（一） · 西雅图

还是从西雅图说起吧。

跟许许多多美国的创业故事一样，我自己的公司也是从车库里开始的。单纯从文化和历史上来说，西雅图地区似乎走出了众多著名企业，波音、Nordstrom、Costco、星巴克、微软、大亚麻……但是近些年来，创业成功的Tech Startup数量上还是和硅谷差距非常大。这里面和西雅图本地的文化、历史有很大关系。

传统上来说，西雅图人的心理特点偏“北欧”风，我们有时候称之为passive-aggressive，就是表面上跟你哈哈哈，实际上内心呵呵呵，在沟通表达负面情绪上不那么直接。西雅图人通常认为人跟人最好保持点距离，非必要的沟通频次是远低于东岸和加州的，这也是PNW（Pacific Northwest，包含阿拉斯加、华盛顿州、俄勒冈三州）的共同特点。

一句话总结：西雅图适合宅男宅女，过于奔放的人来这边通常不太适应。

这也就导致了这边软件公司大部分码农和产品经理是相对不太浪的，低情商就是说从创造力的角度看有些缺失，不适合做C端产品；高情商就是说更内敛一些，更适合做B端相关的产品。游戏公司则是另一个领域，西雅图这种冬天阴雨连绵的氛围外加六十年代太空系列的城市风格稍微改改就赛博朋克了，所以各类神作层出不穷。

西雅图以前和中国基本隔离，没有直航，需要从旧金山转机，折腾一次20多个小时。大概在十几年前，西北航空（后来被Delta收购）弄下来了西雅图-北京和上海的航线，后来被Delta继承开通，成为美国大陆上离中国航程最近的地方。运气好的时候顺风，九个多小时就能从北京干到西雅图，快赶上东京了。一时间来西雅图的中国人暴涨，转机路过的、大厂整组搬迁的、EB5投资的，就连社区学校里也挤满了中国学生。现在在贝勒府之类的地方，找说中文的人是不愁的。

注意我们所说的西雅图其实分大西雅图地区和西雅图市。我们在跟西雅图之外的人交流时，口语里面说的西雅图一般指大西雅图地区，主要是King、Snohomish和Pierce三个郡，一共覆盖400万人，面积大概15000平方公里，和北京差不多大。而西雅图市则只有200多平方公里，也就半个海淀那么大，70万人左右，属于King County（基郡）。

由于地方敏感的方式不同，西雅图市在安全、政治等各个角度和同属于大西雅图地区的其他城市都不相同。所以在聊“西雅图”的时候，要问清楚究竟是哪里，不能一概而论。大西雅图地区文化和经济发展差异很大，太偏的我也不清楚，不能作为指导意见。这就有点像我家以前是石门一路的，你来问我金山和奉贤是不是好地方，我没法回答你一样。

公共安全

西雅图市曾经在全美大城市治安排行中和波士顿并列第二，但那已经是老黄历了。现在的西雅图市由于市议会的多年破坏，治安持续恶化，尤其是市区的几个公共场所，已经成了正常人类需要避免进入的地区。以前在知乎上开玩笑，做西雅图一日游我可以带你游览西雅图敏感各大景点，现在这些地方你请我去我都不去。

什么罪恶核心麦当劳、麦捅人、九块半犯罪区，说不定啥时候麦当劳自己都撑不下去了……

新市长Bruce Harrell是个日黑混血的本地人，对自家城市被糟蹋成这样实在看不下去。他上台之后，对满大街的流浪汉营地加强了清理，把西雅图从ICU边缘拉回了病房里，没到旧金山那样直接已经快挺尸的地步。也许未来还有救，短期内不行。

Eastside几个城市相对于西雅图市来说，治安还是要好很多，大亚麻嘴上很实诚，身体也很实诚，努力把人往湖对面搬，躲开被进步派圣母白莲花毁灭的西雅图市区。虽然现在西雅图犯罪有不少蔓延过来，但再怎么说还不是一个屎坑。

只要你不是开餐饮或者做进出口贸易的，我觉得就都不应该去西雅图市搞事，应该到Bellevue（贝勒府）、Redmond（雷镇）之类的地方去。做零售的就更别考虑西雅图市区了，直接给你上零元购。

至于说对华人的种族歧视问题，在美国本来就不可能避免。西雅图地区相对比别的地方好一些，但是注意两个趋势，“越白越歧视”和“越黑越歧视” – 这两种地区你去开场子的话，比较高概率容易遭到歧视，分享出来的岁月静好往往是幸存者偏差。白人中产聚集区的钱比较好赚也没错，心大对歧视视而不见也不是不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对错之分，如果来杠就免了，你说的都对。

政策支持和稳定性

和经营相关的政策在美国是分联邦、州、郡、市一层层下来的。不同区域会有不同税收，怎么选择适合的区域营业以及怎么尽量节税这些事情，我们在这篇文章里就不多讨论了，相关信息最好是咨询会计师。

先说联邦级。美国这几年和中国关系不好，和中国有关的政策不稳定主要是在联邦级别的。远的有商务部BIS的Entity List、AI计算的出口限令，近的又有投资限令，一波波加码。

前两天一个国内朋友说他在中国“潜心研发AI大模型多年”，能不能投点，

我：“抱歉太可惜了没法参与，你这个项目我觉得靠谱，但是白宫投资限令也在那里卡着，美国企业、公民和绿卡持有者都不能参与中国这种AI项目。”

他：“……”

联邦和小企业（500雇员以下）相关的部门主要是小企业管理局SBA（Small Business Administration），这是个级别很高的独立内阁机构，专门保护美国中小民营企业利益。该机构是1932年美国为了应对大萧条设立的，历史上多次站出来力挺小企业，包括发放特别贷款（尤其是疫情时），争取了23%的联邦政府合同给小企业。如果在美国运营企业，多看看SBA有什么羊毛可以薅还是挺有必要的。

在州一级，西雅图所在的华盛顿州长期出口不少农产品到中国，反敏感华程度不高，和德州佛州比那是天壤之别。州长杰伦对中国一直持比较友好的态度，往上走希望不大，等着退休，短时间也不会去折腾什么有的没的。华州商会对本州创业公司还算有不少帮助，带着一起出去参展，对接外国考察团之类的，也有一些补贴。总体而言，对企业来说州政府的存在感不高，日常就是在报税、劳工保险之类的地方会打交道，需要牌照的行业还需要找DOL。

郡市一级的政府对本地商业比如餐饮和零售事情管的会多一点，主要是卫生检查、安全检查之类的，也有一些定向补贴可以申请。

注意选择企业开设地点时，要注意所在的市是否支持特定的行业发展。比如西雅图市，由于之前的市议会是反商业的，有一段时间就时不时出台一些恶心人的政策，导致大批相关企业搬出。现在大西雅图地区还是建议来Eastside几个商业环境好的城市发展。

商业经营信誉

在美国和各种企业签合同，出问题的几率不能说没有，但相对中国还是少很多。看到有个段子，说现在电信诈骗中国人有些难，开始看怎么骗日本人美国人，因为他们有契约精神。这话有点损，但的确也是普遍的认知。当然，什么话都是有前提的，你做美国大公司生意，收款相对就稳妥，做小企业生意，不确定性就比较高。在中国则是都不靠谱。

在我和中国出身的很多创业者聊的过程中发现有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中国创业者很少有人敢于和大企业沟通合同细节内容，尤其是模版化的部分，经常被中国客户威胁说不签就滚，被迫签下来各种霸王条款。实际上在美国，这些都是可以谈的，也是可以根据情况改的。可能是中国的甲方从国企套路发展过来，面向民企供应商过于强势，而且对于中小企业创业者的保护意识也不强，所以恃强凌弱的现象就比美国严重的多。

人才资源

大西雅图地区靠谱的学校还是不少的，华州也没有州一级的个人所得税（但趋势是对高收入收税），以前曾经是个经营企业的好地方。但是！疫情这几年来，整个美国科技圈的薪资攀比上涨严重，导致没办法在不融资的情况下创立新企业然后快速扩张。即使去融资，以前12个月的现金流现在只够撑6个月甚至4个月的，这即使对撒币的金主们来说也都离谱了。

以前热钱多，二级市场退出和捡钱一样的时候，整个美国科技圈都在撒币。现在SaaS公司平均PS从几十上百掉到了个位数，什么时候恢复还遥遥无期，相关的也就只剩一些短期热点公司和正向现金流的大企业能够勉强支撑高薪，其他都在裁员减薪的路上。即使是大企业保持高薪，也会细水长流的分批裁员来保证效率。

说回到招人，虽然人才多，但西雅图地区最头疼的就是招人。科技圈的话，你是和微软、亚马逊、Meta、Google这些大公司在抢人。餐饮圈的话，你是和众多从中国来的移民开的餐馆抢人。如果不是两三个人自己搞就能把核心部分做出来，又或者是背后拿到了大撒币的金主支持，否则不建议在西雅图地区搞研发什么的。如果是中国企业来西雅图招募AI人才设立研发中心，我会建议先解决企业身份问题，你最好架构上不是中国企业，否则未来政治敏感风险还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