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城记（二） · 新加坡

身在坡县写坡县还是有点意思的。这几年为了避开政治风险，我们把运营中心迁移到了新加坡来，因为动手比较早，成本不算太高。大部分海外华人搞创业，一开始就会考虑全球市场，比较容易利用各地的长处，不好的地方就是一旦地缘政治恶化，有些生意在大国掐起来的时候就夹中间了。坡县在这一点上是个比较好的避风港。

第一次来新加坡的时候还是07年，半夜到了之后一群人先打车去找海南鸡饭吃。那时候坡县司机说的话我们根本听不懂，到底是英语还是闽南话还是粤语还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像都像，但好像又都不像。后来我和一个老美同事聊起这个，他说不对啊新加坡人英语很好，我一脸懵逼，过了很久才搞懂，坡县人看他一个老白男，就尽量说英语，看到我们都是华人脸，上来就说Singlish，自然是没法懂lah。

之前我搞过蛮长时间电影压制（为此还当面和盲井、盲山的导演李杨道过歉，因为当时他的盲井是我压到网上的），看了全世界很多稀奇古怪的电影。其中有个专门讲Singlish的电影，叫“讲鸟话”（Talking Cock，新加坡话胡言乱语和瞎扯的意思），是当时新加坡话笑话网站talkingcock.com拍的，网站现在已经没有了，片子在油管上还能找到，有个段子印象很深：

莱福士爵士和小弟法克带着两个锡克兵跑到小破岛岸边，在问候了法克他妈之后，决定给他弄到的这个小破岛起名。一下子想不出叫啥，干脆问河里洗衣服的本地大妈他们怎么叫。本地大妈听不懂这俩在问啥，被锡克兵抢了洗衣盆，大妈大叫：

“Singh gah pooh！”（锡克抢东西啦）

莱福士爵士：“原来这地方叫Sing ga pore！”

这是个纯段子，笑笑就可以了。新加坡话是多种语言的混合体，本地人之外比较难懂lah。

有意思的是，最近几年新加坡大街小巷能听到的普通话越来越多，发音也越来越准确。大批中国人到新加坡工作定居，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新加坡华人的语言习惯lah。

新加坡的国土面积是728平方公里，大概是1.5个海淀区那么大。人口大概是500多万，其中300多万是新加坡公民，50万永久居民，150万外劳。

坡县对烟酒的管制比较多。你可能听说过烟鬼同事在新加坡买烟贵，就特地让每个人出差到坡都帮忙带两条的故事。2013年小印度一帮三哥喝多了暴动，导致2015年新加坡出台了禁酒令，晚上十点半之后没法在公共场所买酒喝酒，违者罚款1000新币，一直到去年才解除。坡县的酒比别的地方贵一倍是正常现象，至于干坏事要上鞭刑什么的，那也都是真事。

由于道路拥堵、维护成本高，新加坡政府对本地购车收高额的牌照费，此前对新能源也没什么鼓励，出行还是公交、出租车和Grab会比较方便。现在坡县开始谈低碳，未来充电桩、氢能源什么的也许有机会。

我们还是按公共安全、政策支持和稳定性、商业经营信誉以及人才资源四点来分析到新加坡办企业靠不靠谱。

公共安全

由于法律严苛，新加坡绝大部分地区的治安是没问题的，可以和中国国内大城市相媲美。但是在街上比如说芽笼吃饭被怪人骚扰的概率也不低，不涉及犯罪，就是烦不胜烦。总体而言，新加坡是世界上治安最佳的城市/国家之一，甚至好于中国国内不少地方。

新加坡每40人就有一名警察，每1000人有十几个监控摄像头。对比看，中国大概是每700人有一名警察，每1000人有超过500个监控摄像头。由此可见，新加坡用人治理的情况多，而中国用数据监控的情况多。美国嘛……西雅图市70万人，曾经ATF在杀人最多的路口装了一个公共安全的摄像头，还被进步派要求拆除，理由是会拍下来到处杀人的黑人帮派成员，侵犯了这些杀人犯的人权。

政策支持和稳定性

新加坡是世界上政治最稳定的国家之一。李家坡不是白叫的，即使是现在李显龙说要开始接班计划，大家也不认为新加坡短期内会有什么真正的变化。“可预期“三个字，在当前的世界，真的是太难得了。很多欠发达国家的政府比如说菲律宾、印尼还有南美那帮脑子瓦特了的特别喜欢折腾，尤其是南美，本来好好的，突然政策乱变，一折腾几个行业都死，经济就下行，包装的好像很正义，其实只是忽悠老百姓而已。

新加坡的商业政策扶持来自于多个方面，很多政府部门对新加坡本地的创新和发展都有补贴，比如说EDB、IMDA、BCA等，扶持政策是真金白银。其中EDB在中国北京、上海都有办事处，如果在中国的话对接还是很方便。新加坡本地扶持的创业公司绝大部分是大忽悠，但是由于除了生物医疗以外真的没什么本地好企业，也就只好扶持大忽悠公司，不然脸往哪儿搁。坡县政府每年搞的那个Slingshot简直就是本地忽悠大集合，参赛的海外的公司就质量好很多，对比看着乐呵的很。你私下问政府官员，他们其实都挺清楚的，但也纯属无奈。因此，如果你是一个靠谱的海外公司想到坡发展，又或者是来个大闸蟹过水，新加坡政府真是举双手双脚欢迎，关键点是你要找到靠谱的合作伙伴一起搞事。

PS：新加坡还是有蛮多这种大闸蟹过水公司的，有不少也挺不靠谱，之前利用信息差忽悠政府钱。这两年新加坡政府也精了，没那么好骗了。

商业经营信誉

新加坡可能是世界上商业信誉最好的国家之一。由于新加坡大部分经济活动和政府相关，而政府又相当有钱，还舍得在巴掌大点地上猛花，做本地生意比较少会出现甲方欠账赖账的问题。

在新加坡经营的公司很多都想做以新加坡为总部的客户的生意，辐射他们在东南亚、印度和中国的分支。这里就要注意在这些新加坡总部之外，客户在其他国家分支的习惯通常是不一样的。在新加坡总部谈个30天的账期，到中国的厂里可能会被当地拖成半年，商业道德该没有还是没有。在东南亚国家里，马来、印尼、泰国算一档，菲律宾算另一档。

印度嘛，呵呵。

我们这几年另外摸下来的情况还是要多交朋友，毕竟新加坡是一个小地方，本地人基本当过兵有战友的交情，人情社会或多或少还是比较明显的。通过正确的合作伙伴去做事，要比单打独斗更适合toB的海外公司在坡发展。

人才资源

新加坡不缺学校，但是说到人才，可能所有来新加坡的海外公司都会头疼。

这几年新加坡政府努力出台了不少人才政策，问题在于，每次基本上都被人钻了空子，导致真想要在本地发展的人才来的不够，跑过来囤着钱不花躲事的富豪反而一大堆。所以工作和移民签证的成本正在年年上涨。

我们之前说到，新加坡公民占本地人口大概是一半多些，而外劳从事低端职业的比较多。从雇佣角度看，除了金融行业以外，新加坡本地人由于就业机会过于充足，会遵循赤道国家民众的一贯作风：

躺平。

加班是不行的，干活也是洒洒水的。

字节到了新加坡之后，不少满心欢喜跳槽过去的新加坡人面对无数个群24小时不停蹦出来催命的提示都近乎崩溃，当然，给钱多也不是不行。马来华人在新加坡相对讲就比较勤劳一些。大陆搬过来的最卷。

今年九月份之后，从中国大陆搬人来干活就要难不少了，新加坡劳工部MOM的新政叫Compass，对公司和员工搞积分制来算分决定是否能给EP工卡，其中分四+二项，40分过关，除了薪资要求之外，还加上了公司本地员工比例、多样化比例等，你搬同一个地方的人来越多，后面就越难发卡，除非愿意给高薪。C5短缺职业类码农占很大比例，可以加20分，搬起来相对容易一些，比如我们公司如果搬码农来，默认C5/C6就可以拿30分，这码农只要还上过个正经学校就能过了。但正规公司研发团队成建制来坡的挑战无论是个人还是团队都很大，不像币圈交易所Web3NFT电诈这类员工容易劝。

除了签证难度和躺平程度，坡县对于人才最不友好的地方应该就是居住成本了。随着大批中国人跑来新加坡，过去几年里新加坡的租房和购房价格飙升，到了漫天叫价的地步。租房这边的价格已经超过了北京上海东京，可能仅次于纽约，而买房就更麻烦-- 大部分新加坡人住的是政府的HDB公屋，没有被房价影响太多，而外国人只能买Condo之类的东西，市场上供应量很少，价格离谱，而且外国人购房要额外交60%的税。注意，如果你是美国公民，又或者是挪威、列支敦士登、瑞士、冰岛公民或永居，这个税就和新加坡公民一个水平，算是个福利。

由于公屋政策，新加坡的社会分层和中美比起来没有那么明显。不过最近坡县HDB的政策要改成三档，拉开不同收入群体能申请到的房子的水平。我们在新加坡的顾问是一位很传统的新加坡人，在咨询、投资行业深耕多年，经历了新加坡的腾飞和变迁，和很多政府官员熟识。在说起这项新政时他摇摇头，不看好这个政策，感觉人为开始划三六九等了。未来新加坡是会变得更势利还是更公平，也许只在政府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