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代表的故事 6 医药代表

一天李主任通知大家，一会儿有个讲课，大家都过来听一下。陈浩过去后，看到一位年轻的女士，年龄也就二十出头，修长的身材，很漂亮，打扮洋气，穿着职业装，显得很干练。她说她叫雪竹，是汽巴嘉基的医药代表。汽巴嘉基？陈浩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怪，好像是一句骂人的话，而且还是从一个美女的口中说出来的。好在汽巴嘉基在并购后将名字改为了诺华，立刻就显得高大上了。雪竹给在座的医生介绍了他们公司的产品，会后雪竹还给大家发了礼品，就是那种压缩的小毛巾。

陈浩觉得雪竹讲的很好，也从雪竹的讲课中学到了一些新的东西。但雪竹讲过那一次课以后，就没有再来了。陈浩想，不知道雪竹是怎样的背景，能做那么体面的工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到医院来的其他公司的医药代表越来越多了。最初都是外企的，像雪竹那样是以学术推广为主，后来也有一些小公司或民营企业的医药代表过来。

老曲是医院工会的，腿脚有点不好，走路一瘸一瘸的。工会经常买一些东西发给职工作为福利，老曲就管这个。以雁过拔毛的精神，老曲总能从采购中赚一点回扣。

有一次工会发的是土豆，这让陈浩有点为难。扔掉呢，觉得可惜，不扔掉的话呢，怎么吃呢？陈浩将土豆放在办公室的柜子里，好在没过几天就都长芽了，坚定了陈浩扔掉这些土豆的决心。

一天老曲过来找陈浩。老曲说：“我有一个哥们叫程文豪，我和程文豪是光屁股玩大的，他现在做着药品代理的生意，陈浩你能不能帮忙多开点药”？

陈浩说：“这没问题啊”。说是这么说，陈浩也没有真往心里去。

老曲和金主任关系不错，就将程文豪介绍给金主任，然后程文豪请金主任和陈浩、小霍等医生到医院附近的一家比较高档的餐厅吃饭。程文豪身高有一米八，比较胖，但说话柔声柔气的，与魁梧的身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程文豪话很多，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我和曲哥是光屁股玩大的”。

陈浩心里想，他们那个年代还穿开裆裤吗？

吃完饭了，程文豪请大家唱歌。俗话说饱吹饿唱，吃饱了饭，应该是吹牛的时候啊，那就边吹边唱吧，程文豪还是那句话：“我和曲哥是光屁股玩大的”。老曲喝多了，满脸通红的样子，也附和着。程文豪叫进来几个女服务员，坐在陈浩他们身边一对一的陪着。陈浩有点不知所措，看看小霍。小霍有点动手动脚的，同女服务员嘻嘻哈哈。小霍喜欢唱歌，不管是浴室、洗手间还是病房的走廊，他都能够引吭高歌。他可以将乌苏里船歌的最高音部分唱出来，而且一个人可以唱出二重奏的效果。

结束的时候，程文豪给那些女服务员一个人一百块钱。陈浩想，那个钱还不如给我呢。

金主任嘱咐大家：“以后多开点陈哥的药吧”。

然后陈浩和小霍就使劲开那种药。但护士有意见了，说那种粉剂，用生理盐水溶解的时候，胳膊摇酸了，药还不溶化，总不能直接将粉往病人血管里面打吧？陈浩后来也不怎么敢开了，怕出事。

最关键的是，吃喝这种东西，吃完了也就忘了。

人往往只注重未来的利益，既得的利益，得了就得了，就不再想给回报了。

科室里面唯一的女医生小芬对这种事情很不满，她悄悄对陈浩说：“你知道吗？程文豪带着霍医生他们去找小姐，所以，他们才使劲开药”。

陈浩心里一咯噔，他觉得自己也去过，但可能小霍他们做得更过分吧。不过，陈浩还是觉得给钱更实惠。

一天陈浩在办公室值班，一位穿深色连衣裙的胖胖的年轻女孩找到陈浩，说要同陈浩讲几句话。陈浩的审美与一般人不一样，他喜欢丰满一些的女孩。所以，对这个女孩陈浩就有耐心一些，否则早就轰出去了。那位女孩长得不算漂亮，肉嘟嘟的脸上有很多雀斑。鼻子很小，似乎与脸蛋隆起的部分在一个平面上。

陈浩让她到了住院总的办公室。女孩看了一眼陈浩，直截了当地说，她现在负责一种抗生素的销售。这种药比较贵，开一盒的话，就给陈浩提成4元钱。一盒4块，这个提成可不低。陈浩说，没问题。女孩让陈浩记下开药的数量，说月底再过来同陈浩结账。陈浩答应了。女孩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了。

陈浩没有记住女孩的名字，但是药的名字倒是记住了。

到了月底，女孩准时过来，问陈浩开了多少。陈浩的白大褂里面带着一个小本，记录下开药的数量。每开出去一盒，就在笔记本上的正字上增加一笔。一个正字有5笔，也就是5盒，很容易计算。每次那位女孩过来，陈浩都可以得到一点小钱。陈浩也从来不多报，陈浩知道，大家也都不容易。

这是陈浩第一次拿药品回扣。一个月也就几十块钱，但工资才两三百块钱啊。

陈浩觉得自己还是有良心的，他主要是给那些公费的或者福建老板开这种药。那些福建老板基本都患有淋病。虽然这种药带回扣，但疗效还是不错的。吃了就好，这也让福建老板感激涕零。

来医院的医药代表也渐渐多了起来，陈浩的住院总办公室也成了接待他们的地方。李主任安排陈浩负责接待和安排这些医药代表。李主任是老党员，为人非常正直，所以他是不会要药品回扣的。自己不想碰这一块，所以就安排住院总陈浩来负责接待。如果有药品回扣之类的东西，由陈浩统一收取，最后交给护士长统一发放。

医药代表推销的产品基本上都有提成，而且一些中药产品的提成特别高。有一种膏药卖的很贵，但提成也高。陈浩就经常开。有的病人说这种膏药效果不错，只是贵了点。但有一次一个病人说，这种膏药用了过敏。陈浩后来开这种药的时候，也就谨慎一些了。同时也问一下患者能否报销。那么贵的药，如果患者自己负担的话，陈浩也不忍心。但这个多余的问题，让一些患者感到警惕，就问：“你管我报不报销干啥”？

陈浩被问得很尴尬，也懒得回答，低头继续开处方。

医药代表逐渐成了陈浩的财神爷，所以，对新的医药代表的来访，陈浩都对他们很客气，不像以前那样，直接轰走。

有个卖中药口服液的小伙子，同陈浩逐渐成为了朋友。两个人经常在住院总的办公室聊天。那个小伙子常穿着一件又脏又厚的棉袄，脸似乎从来不洗，头发也不梳，气质上同农民工差不多的。陈浩嫌他脏，本来想直接将他打发走的，但本着有机会赚钱就不放过的基本原则，还是同他聊了聊，后来居然成为了朋友。那个小伙子叫小武，推销一种中药口服液。价格不贵，没啥好作用，但也没啥坏作用，给公费的患者开一点，也不是什么问题，开一盒给一块钱回扣。小武说，他是研究生毕业，但单位的效益不好，所以干脆下海卖药，现在收入很不错。他把公司的宣传资料给陈浩看，里面有他们老板的照片，那是一个理着短发的中年人，他说：“我们老板才是真正有钱的，挣了2000万呢，连孙子的钱都挣出来了”。

那时的两千万，对陈浩来讲是天文数字了。不过在那个年代，也想象不出来后来货币贬值的速度。两人聊得多了，关系也就好了。小武说：“其实你可以兼职做个产品”。

陈浩问：“兼职？怎么做啊”？

小武说：“关键是你得认识一个药房主任。如果能够将要进到医院，就都好办了”。

陈浩说：“我不认识药房主任啊”。

小武说：“这个你就得想办法了”。

有一次陈浩出门诊，一个老先生来看病。那位老先生递过挂号单，然后压低嗓音，悄悄的对陈浩说：“我实际上不是来看病的，我是医药代表”。说完悄悄塞给陈浩一张产品资料，接着说：“您开一盒，我这边给您提成5毛”。说完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陈浩。

陈浩觉得很搞笑。那些年轻的医药代表都是大模大样的来找他，大大方方的谈提成比例，而且提成也比这老先生高很多。这老先生居然做出这么一个神神秘秘的样子，像地下工作者似的，有必要吗？

做坏事都是这样，越做胆子越大，最后成了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