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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姚让的疫情时代》(31)

小说 《姚让的疫情时代》(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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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经过一天的浮躁吵闹,城市终于静了下来。

西北王开着车一路疾驰。姚让坐在车上,神经一旦放松就开始有了困意,她睡意朦胧,迷迷糊糊地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一个从医院出逃的病人呀?”

西北王笑了笑说:“那我一会儿把你送回去的时候,像不像一个把你抓捕归案的警察。”

西北王看姚让半天没有回应,扭头看时,姚让已经累得歪在椅背上睡着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早已经过了转钟。

          姚让轻手轻脚地放好从家里取来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躺在躺椅上和衣而卧。

           这个心内科病房是个男女混住的病房。作为新收进来的病人,胡心枝床头检测心跳、血压等身体指征的仪器“哔哔”地响了一个晚上。病房里其他病人和陪床家属的“呼噜声”也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姚让睡的躺椅低矮窄小,靠着旁边一堵颜色无法细看的墙。浑浊的气息让软弱的睡意游魂一样近不了身。拉拉扯扯着,姚让仅剩的一点困意也被扯得稀碎。她索性断了睡的念头,直身坐起,盯着仪器上的数字发呆。反正,天也要亮了。

 

早餐后,医生过来查了房,开了一些常规检查的单子,但对胡心枝的病症也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说法。胡心枝有些不满,她的疼好了点,但也仅仅只是好到不去想才不疼的程度,依然是想到就会疼到。

医生说:“要彻底搞清楚心脏的状况,看看是不是心脏的问题,建议还是做一个冠脉造影检查。”

胡心枝一想到要从大腿动脉插一根管子进去,心脏就开始紧张到收缩——对她来说,这需要承受的小手术是更为清晰可怕的恐惧,胜过了被想象中的血栓梗塞住的感觉模糊的危险。

姚让似乎还想给她做点说服工作,她摆着手坚决道:“不用,我这个年纪,不受这个罪,反正我是信佛积善之人,佛祖会保佑我的。”

姚让见劝不动她,就问医生目前母亲的情况是否是非做不可。

医生说:“年纪大的话,不强求也是可以的。目前检查的情况,对于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算好的,当然不能跟年轻人比。”

胡心枝拉扯姚让的衣服,强调道:“打死都不做,任何要插管子的都不做。”

 

医生给胡心枝开了吊针先打上。

胡心枝还有些不放心地问姚让:“是不是不用做了?”

姚让说:“妈,不用做了,但是动态的心电图还是要测。”

“就是身上挂个小盒子的那种?这个好,这个好。阿弥陀佛!”

 

病房里的时间跟外面是不一样的,吊瓶就是病房里的计时器,点滴的快慢掌控着时间流逝的速度。时间装在这倒挂的大瓶小袋里,滴答滴答,从容又漫长——一瓶之后还有一瓶,永远没有完的时候似的,让人生滋生出一种安逸绵长的错觉。

 

胡心枝打上了吊瓶,放宽了心,便开启了与旁边的病友聊天模式。

胡心枝旁边的病友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一向自恃身强体壮,百无禁忌,烟酒无度,

胖子老婆听说胡心枝以前还是位老师,马上就把胡心枝视为自己的最佳倾诉对象。

胖子老婆说:“这下可好,身体里这次一下装了两个支架,两个啊!胡老师,你说,我该不该管他,他该不该听我的话。”

胡心枝笑咪咪地说:“管,当然要管,但男人呢,都是要面子的,讲点方式方法,好好跟他说。”

胖子老婆出去打水的时候,胡心枝悄声问胖子:“这都装了两个支架,这酒以后还喝不喝?”

胖子压低声音说:“喝,当然还是要喝的。胡老师,这婆娘不懂,这男人要是不喝酒,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都装两支架了,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还不享受一天是一天。我都看开了,人这一生,就那么回事。”

胡心枝善解人意地说:“你实在要喝,就别让你老婆发现,这夫妻总是为这个扯皮也不好。”

胡心枝对面床是一对老年夫妇,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中午也不订饭吃,一人泡了一碗泡面。老头子是病人,所以,泡面里多了鸡蛋和火腿肠。

走廊上送餐的过来,胡心枝对姚让说:“你打饭的时候,多打一份,给老人家送过去,老人家怪可怜的。”

“好!”姚让一口应承道。

 

第二天,胡心枝的各项心脏监测的指标出来了,完全正常。这让姚让两天来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只要不是心脏的问题,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个是之前姚让最为担心的。

打了一天针,胡心枝不舒服的症状似乎也消失了。所以,作为病人里的健康人,与其他几个装支架的病号相比,她油然而生一种从生理上到精神上的双重的优越感。而她的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善解人意也在病友中为她赢得了不错的好名声。

 

接下来的几天,姚让的脚越来越红肿,走路都只能勉力支撑着。

 

西北王说:“你出来,我带你去门诊看看。”

姚让说:“可我怎么出来呢,这不都有小护士把着门吗?”

西北王说:“我观察好几天了,经常有人在进进出出,出来的人只要登个记就好了。”

姚让说:“登记的人都是带病人出去做检查的。”

西北王说:“那病人和家属出去做检查,这规定不就是形同虚设、掩耳盗铃吗?你也带你妈出来做检查,不就混出来了。”

姚让说:“可我妈的检查早就做完了。”

西北王说:“你妈病房总有其他的人吧,他们做检查的时候,你就假装也是他们的家属混出来。再说,我这几天都没见到你,好歹也要出来跟我见一面吧。”

 

陪床的这几天姚让吃不好、睡不好,她都有点不敢去照镜子,肯定脸颊凹陷,脸色铁青。姚让虽然不大想让西北王看见自己憔悴的样子,但红肿的脚,确实越来越疼了。而且胡心枝抱怨说她的肩膀晚上睡觉漏风,她睡觉穿的坎肩上次姚让忘了拿过来,还有七七八八的一些小东西,要姚让想办法再回去取一趟。

 

胖子的老婆听姚让想出去,很是热心快肠地说:“我下午要去拿我老公的的检查结果,你可以跟着我一起混出去。”

姚让有些担心,说:“这样会不会连累到你?”

胖子老婆说:“不会,我跟着别人都溜出去好几次了,都是病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姚让说:“万一要是真在外面感染了那可不就糟了。”

胖子在旁边手一挥说:“我天天看通报,现在外面也没什么疫情,大家谁不是三天一测两天一测的,安全得很。你注意把口罩带好,没事的!”

但一想到要明目张胆地干这么违规的事情姚让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紧张。

 

到了下午,胡心枝的针也打完了,一切安好。胖子的老婆给胡心枝使了一个眼色,姚让点点头,检查了一下胡心枝的手机电量,确认是满的,便放在胡心枝的枕头旁,说:“有什么事情打手机。”

胡心枝说:“晓得,你快去快回。”

胖子老婆对姚让说:“你就放心吧,有什么事,还可以叫胖子。”

 

姚让跟着胖子老婆快步走过护士站。门口,两扇玻璃大门依然被铁链锁缠绕着锁得牢牢的。

胖子老婆对值班小护士说:“把门开一下,我们去拿结果。”

小护士看了看胖子老婆手上的检查单,吩咐胖子老婆登记。登记完,护士就掏出钥匙“哐啷哐啷”地解开铁链子打开门放过胖子老婆,却把跟在后面的姚让给拦了下来。

“我们是一起的。”胖子老婆见状不妙赶紧回来去拉姚让。小护士毫不留情地拦着姚让说:“拿结果只能一个人去。”说罢哐当一声又把门给锁上了。

胖子老婆眼睁睁的看着小护士把姚让隔在里面,不禁可惜道:“你咋不机灵一点呢,只要瞅着门缝一开的时候就跟着我跑出来,小护士又没有本事把人再揪回去。”

姚让哪知道溜出去的成功与否是跟溜的快慢有关系的呢,只好说:“你别管我,你去忙你的事。”

胖子老婆安慰她道:“你别泄气,一会还有人进进出出的。你就机灵一点啊,门一开,瞅准机会就溜出来。”

有人喊小护士的名字,估计是去接个电话。小护士把钥匙揣在兜里,警示的看了姚让一眼,就离开了。

 

姚让无奈地徘徊了片刻,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看见西北王从门廊上的电梯里出来。

姚让隔着门问西北王:“你怎么来了?”

西北王说:“我等了半天,看你一直不下来,就上来看看。”

姚让沮丧地说:“出不去了,逃跑计划宣告失败。”

西北王打量了一下玻璃门上的锁,忽然双手扶住两侧对开的门把手,用力一拉,“哐当当”,居然把用长锁链锁住的双开门拉出了一条大缝,堪堪容得下一个瘦点的人侧着身子出入。原来,小护士匆忙中只是把锁链随意绕了一绕,并没有完全绕紧锁死,居然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缝隙。

西北王掌着门说:“快点!”

姚让猫下腰还在试探,说:“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快点!”

说是迟那时快,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插在姚让的前面,“哧溜”一下就从西北王掌着的门缝里钻了出去,快得让姚让都没有反应过来。

姚让赶紧有样学样,矮着身子,想从两扇逼窄的门缝间穿过去。因为一只脚伤着,不吃力。慌乱间,落地的时候,一个趔趄,西北王都没拉住,姚让就“啪叽”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等西北王来扶姚让的时候,姚让试着起身,可脚刚一点地,疼得她不禁闷哼了一声。

西北王索性把姚让背起来,姚让还觉得有些难为情,坚持要自己走。西北王说:“听话!这里是医院,反正你这种老弱病残的样子搭配我这种救死扶伤的样子在医院是见怪不怪的。”

一句话把姚让又说得笑了起来。

 

骨科的医生给姚让处理一下,说:“不是骨折,就是软组织挫伤,回去先冰敷,一天后再热敷,少用脚。”

又开了两盒氟比洛芬贴膏,说:“这个贴膏可以止疼消炎,每天2次。你们可以走啦。下一个!”

 

西北要抱姚让出门,姚让还是有些害羞,本能地拒绝道:“我搀着你就可以了,没那么夸张。医生刚才给我喷了一点止疼的,没那么疼了。我这个在骨科医生这里算是毛毛雨。”

西北王说:“也是,骨科医生见多了断腿断手断骨头的,显得你这个不可怕,可是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就很影响生活了。”

姚让说:“看来人还是要比一比,比一比这幸福感就出来了。”

西北王东张西望道:“看那边有个腿上打着石膏的女人,好可怜,快跟她比。”

姚让说:“你讨厌!”

西北王笑道:“她还是一个人,没老公搀着。”

姚让给了西北王一拳说:“哎呀,某人变着法子自夸呢。”

西北王说:“这不就是想让你体会体会有老公的幸福吗?”

“还没答应啊。”

“你这个样子靠着我,难道不是倚(以)身相许?”

“这个算不上!”

“怎样才算?”西北王追问。

“如果将来我以灰相许,才是真的。”

“什么叫以灰相许?”

姚让附在西北王的耳边轻声说道:“就是死后要么骨埋一起,要么灰扬一处。”

西北王把姚让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紧了紧道:“这说法我喜欢。说好了,骨埋一起,灰扬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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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wsz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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