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记（一）当“初舞台“不在

旧金山飞上海13.5小时，漫长的忍耐。想想自己竟然11年没有飞跃过太平洋，耐力减持了许多。当初拖着两个孩子长途坐飞机，小的哭闹不耐烦，喊着飞机要“停，要下去”～太平洋为什么这么宽？

 

那时候有一颗热切的心，有尚健的体魄，三不五时，总要回去看看。从什么时候起，回乡的心意淡了下来？倒是愿意妈妈常常过来住上一住。 2019年末买过一张最便宜的飞机票，双程565加币～后来因为老爷工作变故，只好放弃了。觉得反正机票便宜，反正时日多多，以后有的是机会。

 

以后疫情就来了。以后战争也来了。以后两边的通航只是以前的一个零头。以后的机票是1500多，而且以后登上机场航站楼，政府正在发布警示：美国海外居民要警惕。机场也有可能受到恐怖分子捣乱。2019年的“以后”，原来是这样。

 

我的十年签证，在第八个年头过去以后，第一次使用。而我淡了的那颗归乡的心，因为时间，攒到了一个丰厚的程度，五味杂陈中混合着期待、狐疑、好奇、猜测，吾乡倒是极少出现在各种坏消息中，然而它到底是怎样了？我不想听新闻，我想自己看。

 

我回去的时候还要填健康码，按指纹，整一个飞机几乎都是华人。浦东机场过关入境排队用了一个多小时。弟弟来接机，11年未见，弟弟见老。我们彼此握手拥抱，包括和并不熟悉的弟媳。

 

弟弟开了4小时的车从南京过来接机，又等候，再连夜赶回去。到了阳澄湖服务区，他停下车领我们吃饭。将近9点的服务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弟弟觉得服务区建的不错。

 

模拟的江南景色，刺激了一下在飞行中混沌的大脑，的确眼前一亮。在小桥上看见塑料的莲花灯，哈，乡政府书记的品味。再回头一看，新中?有乱。

 

 

最有趣的是上厕所，要经过几道月亮门，绕过假山石，树影重重，感觉自己像杜丽娘后花园夜会柳梦梅……厕所简易，最要命的是仍然没有厕纸。但比之于多年前乘长途汽车如厕的恶虐遭遇，如今的服务区的确是天上人间。

 

网上查到阳澄湖服务区是国内体量最大的服务区，建筑面积5万平方米，餐饮，超市，旅馆，会议室统统都齐备，2019年正式投入使用。

 

回到南京妈妈家已是夜深。或许是太累了，很快睡去。然而时差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人醒来，一下子不知道身在何处。夜三点，起来整理行李，想想第二天的计划。月光从窗棂进来，如水漫过前襟，这是同一个月亮吗？总觉得关山遥远，仿佛两个空间。11年未还乡，不及思量，已是客身难忘。

 

翌日上午，便开始扫墓，家父，外公外婆，最喜欢的大阿姨，一一去坟上看过。墓地做的挺漂亮，价格不菲。陪同的表妹要我们把带去的花束，揪一揪，以免有人拿去再卖钱。

 

大阿姨的墓地在南郊，车子路过阳山碑材和牛首山。路都修的很棒，如同犬牙交错纵横，已然没有了一点记忆中的影子。再从南往北，偶尔看到一个稍微熟悉的名字，记忆稍纵即逝，不能打捞出完整的形状。11年间，当我在美加穿梭往来，当我日渐熟络50个美国州的相对位置，当我在夏威夷洛杉矶纽约深度游时，吾乡，已是一块渐远的背景板，落入记忆深处的巢臼。

 

我熟记蒙特利尔橙线每一站的地铁名，却开始搞不清模范马路和新模范马路是不是有区别，熟悉的长江，多了两岸的步道。

 

远远的看着曾经熟悉的长江大桥。

 

11年未还乡，在别处用脑用心的生活着。

吾乡，于我已经是“妈妈所在的地方”。我不由自主的嘱咐自己“谨守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