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48 血壮山河 卢沟桥之变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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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金振中在此战负伤的情况也很有意思,说是头部和腋窝被炮弹破片所伤,还有一说是左腿被炸断,手枪子弹从左耳旁射进,又从右耳下穿出,送往河北保定斯诺医院抢救。这些都是“战史”,另外还有“野史”说的就不太一样了,宛平爆发冲突,北平各界都组织慰问团前去鼓劲儿,大学生们更是闲不住,除了放鞭炮这次还来劳军,真是哪儿都有他们,“7月12日,战争爆发的第5天,燕大民先队派遣柯华、朱劭天、徐慈梅和我(赵荣声)代表燕京大学全体学生到前线慰劳。……我们在瓜摊上买了几担西瓜,,在一所民房里见到了37师219团第三营金振中营长。尽管我们带的礼物菲薄——一封慰劳信,一包《燕大周刊》和几担西瓜,但是金振中营长很高兴。他感到爱国的北平学生来到前线慰问,对他们的鼓舞很大。”
“卢沟桥战斗中负伤的金振中”
学生们当然要关心战事,也就是大刀片怎么砍小鬼子的故事啥的,“谈起卢沟桥的战事,金营长谦虚地没讲什么,而是从里面请出一个拄着白色粗木棍,从头到脖颈缠着绷带的黑大汉来。”金营长善于带兵而拙于口舌,说多了这些大学生也听不懂,干脆直接上伤员来说明情况——“仔细一看,这个上身穿着白老布短袖衬衫,下边打着整齐的绑腿,眼睛充满血丝的伤员乃是名字已经上了报纸的吉星文团长。”——看看、看看,这都把团长折在里边了,你就说战斗激烈不激烈吧。
“吉星文团长首先说,‘同学们到卢沟桥慰问,不敢当、不敢当。军人守土有责,敌人杀上门来,我们只有全力抵抗,一定要保卫国家领土的完整,一寸土地也不能丧失。’”
“吉团长接着激昂地向我们讲述了几天来的战斗经过,‘7日夜间妄图侵占宛平城未逞,便用大炮向我们轰击。8日日寇在多门大炮掩护下集中兵力向卢沟桥石桥以西的铁路桥我军阵地猛攻,我方因过去有不许出击、只能死守的消极禁令,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因而铁路桥和龙王庙被日寇占领,我守桥一排33人,包括排长在内全部壮烈牺牲。我军兄弟忍无可忍,夜间11点,拿着大刀、手榴弹,发挥老西北军的特长,趁着黑夜,摸营进行一场白刃战,杀得日军鬼哭狼嚎、缺胳膊短腿,大败逃跑。我军收复了铁路桥和龙王庙等处阵地,解了心头之恨。’”
这篇回忆的作者是赵荣声在1935年8月考入燕京大学法学院, 10月即加入燕京大学的中共外围组织中国左翼社会科学家联盟北平分盟,11月又加入燕京大学的中国左翼作家联盟,1936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战爆发后,被派遣至卫立煌处潜伏。因为情况复杂、形势难以掌握等等原因,没搞出什么事情后就离开卫立煌回到燕京大学复读。及到解放之后,因无法证明自己的历史关系,党员资格不能作数,进入《工人日报》报社工作。1957年反右运动期间被定为“反党分子”,开除出党。1958年10月,赵荣声被补划为“右派分子”,一家三口被下放到山东济宁,赵荣声被分配到济宁地区供销社,在此工作了18年。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赵荣声的“右派”获得改正,恢复了政治名誉,恢复原工资待遇,恢复其1957年的中国共产党党籍,并正式调回《工人日报》社。1979年10月22日,中华全国总工会党委作出了《关于赵荣声党籍问题的复查结论》,恢复其1936年4月以来的中国共产党党籍,出任工人出版社副社长,1991年病逝。
此次赵荣声和同学一起去往卢沟桥劳军,目的还是比较单纯的,玩味这些文字,感觉也比较真实,也有一些和战史不一样的地方,一些细节很重要。一个是第29军反击铁桥,一个是在10日晚,而此文中吉星文的话虽然没明说,不过按照顺序理解是在8日夜,这是不对的,铁桥反击战是在9日协议签订、执行之后发生的。这有可能是吉星文误导,也有可能是学生们没搞清楚。
“我军收复了铁路桥和龙王庙等处阵地,解了心头之恨。”是不错的,不过日军立刻发动了反击将龙王庙夺回去了,看来只能半“解了心头之恨”。吉星文不说这个日军的反击龙王庙也可以理解哈?
“因而铁路桥和龙王庙被日寇占领,我守桥一排33人,包括排长在内全部壮烈牺牲。”牺牲的33人,大多应该是龙王庙的守军,日军战史记载是在龙王庙击毙20人、伤40人,后续一般都会有伤重不治的情况,死亡人数肯定会增加,再有就是日军炮击宛平城和铁桥,应该也造成了伤亡,这样看来牺牲33人的情况还是比较可信的。另外有意思的是,吉星文把这33人都算在铁桥上,大概是要突出铁桥保卫战的激烈,其实也就说明了铁桥的重要性,龙王庙是不太紧要的。值得注意的是“8日日寇在多门大炮掩护下集中兵力向卢沟桥石桥以西的铁路桥我军阵地猛攻,我方因过去有不许出击、只能死守的消极禁令,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因而铁路桥和龙王庙被日寇占领,我守桥一排33人,包括排长在内全部壮烈牺牲。”这33人都是在日军进攻龙王庙和铁桥时牺牲的,吉星文并未提到后续的“反击战”的伤亡,原因可能是伤亡比较轻微,吉星文觉得没必要提,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伤亡,也就是本来就是单方面的无人反击战,是不是?
大学生赵荣声并没有提到金振中负伤,负伤的却是团长吉星文,不过这个伤员的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拄着白色粗木棍”,什么样的木棍是白色的呢?肯定不是刷了白油漆,吉团长没有那么矫情小资是不是?应该是削去了树皮的白茬树枝。这个赵荣声也是,好歹也是在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混的,观察还是不到位、描写自然不明确、不准确。
“从头到脖颈缠着绷带的黑大汉来……下边打着整齐的绑腿”,这个头颈是木乃伊、下身是野战军的打扮很不协调,“下边打着整齐的绑腿”说明腿部没有负伤,那为什么还要“拄着白色粗木棍”?怎么看怎么像演戏是不是?此时演戏呢似乎也有必要,8日晨金振中第3营轻易“失守”铁桥,日军一下子就占据了战场主动,这肯定让师长冯治安、旅长何基沣大发雷霆,特别是旅长何基沣,本来就以“粗暴”闻名军中,此次部下如此狗熊,必然是暴跳如雷,一盆接着一盆的狗血给吉星文、金振中兜头泼将下来。吉星文、金振中自然是狼狈不堪不知如何应对,不如假称负伤以应付“粗暴”的旅长。不过这个假装受伤自然是畏战、避战,无论如何是使不得的,那样等来的可不是旅长兜头泼下的狗血而是子弹了,如此只好演一场“头颈是木乃伊、下身是野战军”闹剧给“粗暴”的旅长去看。
再有就是后文金振中还带着这些大学生们参观了宛平城——“左腿被炸断,手枪子弹从左耳旁射进,又从右耳下穿出,送往河北保定斯诺医院抢救”——三四天就恢复成这个样子了吗?这是吃了什么了?
“当吉星文团长讲话的时候,士兵已经搬来了几个西瓜,拔出挂在背上系着红绸子的大刀,擦擦几刀,切成多片,招待我们。好像用动作向我们表示:大刀是那么锋利,鬼子们的头也那么容易砍。我们看见院子里西瓜堆积如山,知道慰劳者已来过很多了。”
值得注意的是文中吉星文的一句话,“我方因过去有不许出击、只能死守的消极禁令,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因而铁路桥和龙王庙被日寇占领……”这也许就是7月8日晨战斗中守军不开枪的原因。在此之前第29军有“不许出击、只能死守”的命令,战斗爆发时部队首先要判断形势才能决定开不开枪,而不是在第一时间就发起抗击、还击,而当时情况更为特殊,部队已经知道是自己要挑起事端,可是事端扩大了,这完全出乎预料,以至于根本没有敢做出反应。秦德纯自述,“凌晨三时半,……我当即对吉指示:‘保卫领土是军人天职,对外战争是我军人的荣誉,务即晓谕全团官兵,牺牲奋斗,坚守阵地,即以宛平城与卢沟桥为吾军坟墓,一尺一寸国土,不可轻易让人。’”要是代理军长做出这个指示,当时就打起来了是不是?秦德纯号称“八面玲珑”,不会的不会的,咱们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7月10日晚冯治安、何基沣的主动进攻是“卢沟桥事变”的转折点。本来7月7日夜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7月9日2点双方签订了《秦德纯、松井停战协议》,7月 9日白天已经按照“协定”各自撤兵。王冷斋记述,7月9日傍晚6点,“日军河边旅团长专派笠井顾问、广濑秘书、及爱泽通译官三人,携香宾酒来县,向余面致慰劳,各人并面尽一杯,以祝此不幸事件之得以短期解决,并盼以后永远勿再发生。”
7月10日中国驻屯军参谋长桥本群和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与第38师师长张自忠进行深一步的谈判,并且桥本群向国内汇报谈判不错的进程,参谋本部依此报告解除了关东军紧急派兵的准备。
而冯治安、何基沣在7月10日晚的行动将这些全部击碎,事件演变到现在完全不受中方的任何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