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残人李华普通的故事
一
市纺织厂是个拥有好几千人的大厂,自然是女性占绝大多数,男性寥寥无几,做些技术活,他们就像放入鸡窝里的幸运公鸡,与女工打情骂俏,似乎可以为所欲为。不过,法律森严,不敢胡来,顶多耍耍嘴皮子,说点暧昧轻佻的话,属于轻型调戏。你别以为女人吃亏,她们人多势众,偏偏最爱欺负这些男工友。尤其遇到几个结过婚生过孩子又骚气哄哄的的中年女人,老远就能闻到中原山羊胡子般的强烈膻气。
女人们在一起工作八小时,紧张之中有半小时午饭时间,也是她们最开心的时刻,说荤段子有板有眼,有名有姓,听者频频点头,鼓励继续。很多姑娘害臊,就纠结一起躲在远处吃饭说话,求个耳根清净。
这中间就有一个相貌恐怖的姑娘,独自待在机床旁边,不入任何人的群,貌似孤独。然而,这是她内心宇宙所在,独霸一角,舒服自在。
两年前,她曾经与一个本厂的小伙子要好,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憧憬着将来的小家庭生活。然而,他十分不成熟,脾气暴躁,在社会上结识不三不四的二流子,打架斗殴。她屡屡相劝并不改悔,便提出分手,不再来往。然而,男人死缠烂打,威胁咒骂,就是不同意。现在婚姻恋爱自由,凭什么我要就着你,姑娘不理那一套,坚决断绝。小伙子恼羞成怒,一天傍晚把她堵在街角,指着鼻子大骂,不堪入耳。两个人声音炸破天,突然听得姑娘一声惨叫,小伙子逃之夭夭。那个疼啊,姑娘跺脚哭喊,不知道什么东西泼在脸上,像万根针尖戳在面部。她完全失态,不知所措地嚎叫。后来被人护着去厂部医疗所,诊断硫酸烧伤,立即转院去市里大牌医院。
抢救及时,处理完以后,她的右面部被纱布裹住,安排住院几天换药观察。尽管医生解开纱布之前反复警告,面目已经变形,但她想象不出到底坏成什么样,猜想脸部是不是红红的一大片,及至看到被烧的粘连在一起的右面,皮肤烧脱,肌肉鲜红,紧缩干巴,眼皮上下粘连,眼睛失明,整个面颊严重脱像。她惨叫,昏死过去,她被自己的面容吓着了,这怎么活下去哟!
一个正常的,有着美好远景的黄花大闺女就被无情地摧毁了。她的心在撕裂,她的脑在爆炸,唯有一死才能摆脱这种极度心理痛苦。她趁着家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医院,向着不远处的大河奔去。突然不见了病人,家人和医院组织人们分头寻找。恰巧被骑脚踏车到医院来看望她的师傅远远看见,心头预感不好,立即追上去,才发现她捂着脸面,低头哭泣,跑向河边。他还没来得及赶到,姑娘已经跳入水中。师傅明白她在寻短见,紧蹬车子,赶到跳水处。幸亏河边水浅,师傅及时拉住她的胳膊往岸上拽。姑娘见到师傅,放声大哭,“我没有脸再活下去了!”
二
时间是良药,经过家人和师傅的关怀,她开始慢慢地接受这个残酷事实,她的一辈子只能这样了,永无出头之日,丑到死。生命是顽强的,生命是忍耐的,她活下来,变得静默沉静。她无脸见人,只能独处自好。
先开始她自己躲闪众人,久而久之便成了众人圈外的异类,她不再受人们关注和关怀。更糟糕的是,有人甚至斜乜着眼瞅她,带着某种鄙视。更不指望会有人主动给她介绍对象,她成了半路出家的被歧视者。
嘿,李华,吃饭呐。静思的李华被打扰。
张师傅端着饭盒热情地招呼着来到她身边。他经常会在这个时候过来陪她说话,吃饭。师傅稳重,让李华有一种绝对信赖感,除了个人私事不谈,其它似乎无话不说。由于师傅先前相救,加上他不断地开导,除了感激之外,对他,朦朦胧胧有一种说不出与众不同的亲切。昨晚上,不知怎地,李华竟然梦见了师傅,两个人如同情侣开心畅谈,而且还是在外地什么地方旅游,真得很怪异。再见到师傅,眼光不同于往常。
李华最近有了心思。
李华说,张师傅,我宿舍的灯坏了,床腿也有点儿晃动,你什么时候能帮我看一下。
张师傅说,没问题。
正好今天星期六,临时住宿的室友都回家了,就剩李华一人,就说好饭后过来。
李华心跳得厉害,有着不可言说的激动。不知道是什么在催促,她总想发生点儿什么。
在她的宿舍里,张师傅不像班上那样高声讲话,默默不语,闷头把事情做完。李华热情地给他递上拧干的毛巾擦脸,端上一杯茶水,让他坐在床沿。她走过去,把门反锁,里面并不开灯,再仔细听门外动静,才放心走过来坐在张师傅旁边。
男人平时难道没数?不可能,他早就注意到事故以后李华对自己特殊的热情,先开始是纯粹的感激,后来沉闷,默默相伴。周末见不到她,心里犹如蚂蚁在爬。他时常想,厂子里没有男孩子愿意与她谈恋爱,这个姑娘不知道会找什么样的,将来怎么办。
感觉她的身子贴着自己,张师傅的内心活动起来,有点儿紧张,不知道女孩子是不是有意。他静止不动,继续耐心观察。
李华伸手摸张师傅的脸,关切的口吻说,都累出汗了,真太谢谢你的帮忙。说着把身子倾斜在男人身上,擦着男人的肌肤。张师傅心防失守,心情大乱,扑通乱跳,任凭女孩子抚摸。李华伸过右胳膊绕过他的脖颈,说是后面也有汗啊,前身已经全部贴在男人怀里。
这层意思再也明白不过,张师傅已经无法再装,顺势把女孩子使劲搂在怀里,喃喃地说,小李,你不知道你有多漂亮。谁要是娶了你,那就太有造化了。
女孩子突然就流出眼泪,内心似乎无限的委屈被师傅同出个洞,哗哗往外流。原来的自己虽然不能说漂亮,可是如今的我无论如何不能说漂亮。谁不爱美呢,尽管自己面目丑陋,可是我还是个姑娘,最要美的青春女子,希望别人夸我漂亮。可现在每个人那么吝啬,甚至不愿意靠近我,躲瘟疫般的,唯恐避之不及。今天张师傅说我很漂亮,也只有他看我漂亮,让我感激,使我开心。
她的心空虚,孤独,压抑。她需要爱,需要关怀,并且强烈需要安全感,而这一切只有张师傅才能给她。李华悟出一个道理,虽然阴阳有别,然而只有阴阳结合,人生才完美。李华心头舒展,终于得到认可,无论是来自于张师傅这个男人,还是来自于她本人。借着这层关系,她又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第一次露出甜甜的笑,折射出生命的美好。
普通的人生自然就是普通人的故事,二人只是做了普通人做的事情。
三
张师傅是个有家之人,只能偷偷摸摸,既有时间限制,又有事情败露的担忧,不能畅意。男人无奈,发愁,然而欲罢不能,看着这个心甘情愿的半脸美人,他舍不得放弃。然而,家里有妻子儿女也不愿意离婚。这种事情传出去,厂子会批判他道德败坏,办个流氓罪,重则蹲大牢。
他很愁。
坐在家中犯愁,突见弟弟来访,让他心里莫名地豁亮。这个小他12岁的弟弟身材不错,只是小时候爬墙头摔伤左脚,走起路,明显跛脚,虽然没有其他毛病,找对象也犯难。说了几个本厂女工,她们都嫌弃他的残疾。弟弟不愿意去农村找,将来孩子户口还是农村,要吃苦。年龄不小,每每也想赶快成家。
哥哥睁大眼注视着他,来了主意。问弟弟目前有没有谈恋爱,回答说没有,弟弟眼睛里尽是无奈。张师傅说,你这个条件还挑什么,老大不小在乡下找一个算了。弟弟态度强硬,就是不找。往常,哥哥听这话非得教训他,今天反倒态度和蔼。说,弟弟心思是对的,找对象就得找可意合适的。假设说,城里姑娘有点毛病你愿不愿意?弟弟立即回答,愿意。哥哥偷笑,合了自己的想法,继而感觉还是没有太大把握。
这个星期六正好能出去一下,约了李华在她宿舍。
男人趁着热烈,满怀心思地说,小李,你知道我多想你,恨不能天天睡你这儿。可是我家里情况不允许,三个孩子加上父母老人,一大家子,不好处理。
李华赞同,望着他的眼睛回答,我知道。尽管我也想张哥天天陪我,但是不可能。嗨,你是世界上最疼我的男人,我的心都给你了。我爱你就要爱到底,不让你为难。
张哥叹口气,你真是个好姑娘,这么会体贴人。哎,我给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
嗨,什么事儿还怕我生气,只管说。李华很坦然。
张师傅慢吞吞地欲言又止的样子,在李华的急催下,终于说出心思。
我有一个小我十二岁的弟弟,人很好,善良老实。二十八了还没有女朋友,他其实身体很好,人也聪明,就是腿脚有点儿跛,看惯了也没什么。可是,城里姑娘都不乐意,他又死活不愿意找农村姑娘,你说这事儿麻烦吧。我问他,是否愿意找有点儿残疾的城里姑娘,他说愿意。这不,我就想到你。千万别怪我,咱们这样不能长久,万一传出去,就会弄出大纰漏。弟弟年轻,比你大一点儿,肯定会像我一样疼你。说完,又使劲搂抱女子,好像赔罪,很难为情。
李华稍微吃惊,一是将来张哥会不方便再与她来往,二是万一他弟弟不要她,嫌弃她,岂不是难堪。她很为难。
张哥早有准备,反复讲述弟弟的好处,描画愿景,你们结婚后生孩子,一家人热热闹闹一辈子该多好。
李华其实也动心,张哥的弟弟是一家人,比在外面乱找更可靠,看张哥的人品,他弟弟肯定不错。想着将来成家生孩子,一切突然变得光明开朗,心里热乎乎。但她还是羞涩地拱在张哥怀里,柔声娇气地说,我就要张哥一个人。
张哥听出女孩子的意思,基本上愿意,他很激动。将来她成了兄弟媳妇,一家人常见面,或许方便一二。于是,他趴在女子耳边说,傻姑娘,将来咱们一家人不更方便了吗?暗示很明显,李华听得懂。
你真坏,张哥。我就要你,就要你。张哥兴奋至极,没成想事儿这么痛快解决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而且都很刺激,比以前不同,互相再看,便有了另外一种滋味。
人生本美妙,全在心无碍。
李华这边讲好了,那么事情就成功了三分之二,因为他自己算三分之一,呵呵,张哥内心自嘲。可以这么说,女孩子同意,事情就成功一半。张师傅兴致勃勃地找到小弟,在工厂外面的小路上单独交谈。
小弟啊,你年龄不小了,别再让父母担心了。上回给你没多说,只是听听你的意思,你说不嫌弃残疾城里姑娘,我就想到一个人,你肯定也认识。大哥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一下。
弟弟其实听到这儿也已经明白是谁。曾经有人给他提议过,不是不愿意,可是那张脸吓人,天天对着看,恐怕不行。但是她毕竟肢体完好,身材皮肤都好,心底犯愁,当时口不择言,竟然哈哈地过去了。后来就注意女孩子,有时候不经意从她左边经过,侧面看一点儿毛病也没有。他心里不平衡,别的人二十出头谈恋爱,自己快三十,身前还没有女人的影子,着急。他不说话,听大哥继续讲,看是不是她。要不是的话,先看人,不行再给哥哥讲李华。
大哥见小弟不吭声,便继续讲。就是咱厂子的李华,半边脸有毛病的那个姑娘。其实是很不错的,城里人合你的意思,姑娘其他没毛病,身材好,肤色白,个头与你挺般配。我听过她讲话,声音很甜。如果从左边看她,再听她讲话,简直就像电影演员。大哥突然收口,好像哪儿不对,恍然沉浸在对李华的想象中,夸着姑娘竟然带入自己。
好在弟弟不知内情,大哥的工作接触任何一个女工,评论女工正常。他脑子里浮现出电影演员一般美丽的李华,稀里糊涂地听完大哥讲话。当大哥问他是否愿意见面时,他不假思索回答,愿意。看样子,两好合一好,有戏。
事先征得李华同意,星期六傍晚,大哥把弟弟带到姑娘宿舍。她非常热情地感谢张师傅,让弟弟顿时感觉气氛融洽,没有了拘泥,好像经年认识的老朋友。李华早已准备好茶水,每人一杯。大哥眼头活泛,让李华坐在床的右手,弟弟坐在左手,男女同时坐那么近,弟弟莫名激动,偶尔不经意地看李华,看到的是左脸,平滑白皙,与那次的感觉一样,好看,弟弟浑身感觉热了起来。
说了一会儿闲话,张哥总结到,谈恋爱嘛就得谈,咱们在一个厂子互相多少都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好人,只是各人身体有点儿缺陷,可是又怎么样呢,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这样吧,你们两个人再谈谈,我到门口抽两颗烟。说着,站起身,向弟弟使个眼色,如果喜欢,可以拉拉手嘛。
没多久,李华送弟弟出门,两个人有说有笑,满面红光,这个事儿八九不离十了。弟弟骑车向左边,张哥骑车向右,各自回家。在道路拐角黑暗处,张哥停下,回看弟弟已经走远,这才折回,重新回到李华处。
姑娘兴奋,对张哥的弟弟很有好感,认为可靠,是个过日子的人。见到张哥回来,赶紧重新泡茶。张哥在家里给妻子讲过这事儿,有点儿时间,可是不能久留,听李华的意思,甚是高兴。临别说,明天我给你信儿,这个星期你们领结婚证,下个星期天成家,我弟弟那儿新房现成的,布置一下就可以。
李华害羞地说,一切听张哥安排,我没意见。
四
作为写手,我反复思量如何让这个不受世人待见的残疾姑娘获得她应该得到的爱。人的一生各式各样,有悲有喜,然而对于李华这个角色,我还是选择让她幸福起来,也算是对这些落难之人的祝福。
张师傅的小弟张建设真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张常年乌云密布的黑脸竟然舒展开来,像一朵盛开的大丽花,逢人主动打招呼。车间里的娘们眼睛敏锐,立即瞧出笑面背后的蹊跷,挑逗他,是否找到女朋友了。听到问话,他的大丽花竟然烂漫开来,笑得走样,这小子低头默认。娘们为自己的慧眼识人甚感骄傲,然后穷追不舍,她是谁?
张建设的新房布置得红彤彤,天花板下垂着彩条花絮,一张横贯全屋的大床摞着好几床绸缎软被,花团锦簇的热闹透出喜庆。床头挂着二人结婚合影侧面照,李华的左面示人,光洁美丽,小伙子穿上西装透着精神,谁人见了无不称赞。这是轰动全厂的大喜事,厂部居然也破例送来毛巾肥皂洗脸盆,搪瓷尿罐暖水瓶。婚礼简单朴素,散过喜糖,众人鸟兽散。天擦黑,好行事。
建设二十八年的等待,木材早已干透,而且还涂了一层油,遇到火星立即点燃成熊熊大火。哈哈,新娘子,公子我来也。他还假猫日鬼地弄了一句好像什么戏文。
李华心里打鼓,虽然与张哥有过短暂的爱,可是想着这个男人才是正宗,居然有了不一样的情感,他才是自己的男人,我是他的女人。
李华聪明,任由建设开心,害羞嗒嗒低着头,如同普通初婚新娘,可见女人心细如发丝。 人生三喜,洞房花烛夜必须放在第一位。童男童女相亲相爱,婚床上海誓山盟,海枯石烂心不变。建设看李华的那张脸,居然变成一朵盛开的大牡丹。
五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厂吃厂。那个年月大家都在国有企事业做事,还有大集体,反正不是单干户。
建设与李华的日子像其他家庭一样迅速走向正轨,爷爷奶奶抽空帮衬,带孙子。夫妻俩忙得也没有什么价值,家里、厂子、菜市场,三点一线,常来常往。
可是,厂子长年亏损,趁着改革之风就被砍了,所有职工够买断工龄的就买断工龄,不够买断的两手空空回家了。所有人就像穴里灌水的蚂蚁,几乎没给憋死,纷纷逃窜四处找活计,活命重要。
张哥工龄长些,买断补偿有一点儿,建设和李华年轻几乎没有。
张哥对弟弟一家同情,但是物质上帮不了多少。他开动脑筋,找到在印刷厂任厂长的发小。刚好厂子淘汰两台陈旧的小型印刷机,能用,但是不适合现代化更新。这是好事,与发小讲好晚上在小馆子喝两盅,好好唠唠这事儿。
建设脑子聪明,尽管没有机会上学,可是动手努力强。请教哥哥的发小厂长诸多操作使用印刷机的技术要点,自感把握很大。于是在附近生产队租了一间大牛棚,清理完毕,安装这两台机器。就等来货加工,可以挣钱。
张哥是能人,会找关系,这外联的事儿他行。还是老套路,亲朋好友各家拜到,尤其是在大型单位例如机关、研究所、工厂改革压缩支出的关节,他们这种小打小闹低成本印刷还就有了生存空间。联系来宣传单、技术说明书翻译稿、研究论文、会议讲稿等等,几十页,几百页都干。建设夫妻俩加班加点干,不发工资,挣多少都是自己的。嫂子也来帮忙做事,两家平分获利,由开始的活儿不足,到大年前的吃紧,业务逐渐繁忙起来。
张哥做市场就像滚雪球,一天居然滚到一家有海外关系的小公司,问他们能否加工木刻孔孟圣言牌。具体说,就是把翻译成英语的孔夫子名言烫刻在精致的木板上,卖给美国游艇主人钉在驾驶室墙上作为吉利的座右铭。乍一听,有点技术难度,可是这丰厚的利润决不可推辞,满口答应就接活开工。建设聪明好办事,利用印刷得来的经验,补充一些土制设备,例如小火炉,各种形状的火钩子,让木材厂按要求加工一批规格小木板,四个人没日没夜地刷漆、烫字、钉边框。别说,终成品像模像样挺好看,符合要求。合同商预付一半资金,买材料,发工资,货品检验合格后,剩下的钱就全部到账,当然几乎就是纯利润。商家负责海外销售,他们负责加工,合作愉快,四个人的辛苦有了回报。
脑子活泛是好事也是坏事。建设突然来了野心,嫌弃目前的活计技术含量低,累死累活赚不到多少钱,打听目前市面最走俏行业。打听结果让他脑子发热,毫不犹豫地跟着他的发小跑去深圳搞大事业,一去就不回来了。其实他在外面没赚到大钱,其实能够活命就不错,自然没有钱给家里寄。大过年回来一趟,嘴皮子厉害,好像见过大世面,西装皮鞋的挺牛,就是没有钱。
大哥的劝说,李华的哀求没有什么用,年后立马走人,剩下的三人在家守着印刷机做工挣钱。
李华不高兴,建设抛家离弃她们娘俩。大哥经常安慰女人,抽空也能在一起享受隐秘的爱,虽然次数不多,倒也能解决燃眉之急。
光阴荏苒,一晃就是十年。
建设杀回老家,在市里繁华地段租用办公门面,做的生意挺上档次。
前些年虽然没有给家里多少钱,最近几年还行,孩子的费用挺高,好点儿的幼儿园,好的小学,私教等费用都被他包了。以此推想,他挣到了些钱。经济勉强升级,可是与李华的婚姻基本上有名无实,要不是惦记家里的儿子,恐怕不愿意回家过年。
李华懂,心里痛。男人花心起来没办法,想想他常年在外没人照顾,有时候还挺心疼。孩子渐渐长大,一心就扑到孩子身上,生活倒也不感觉过于冷淡。大嫂看在眼里,难过,一起干活的时候会安慰劝导。
既然建设回来了,好像有了转机。他在市中心地段还买了商品房,虽然不回家与李华同居,但是周末有时候也让儿子去玩。
六
李华,包括大哥、大嫂都好奇,建设究竟在干什么营生,挣了钱也不给我们讲。星期天,三人歇工,三人决定去建设的商业门面瞅瞅,顺便去饭店吃饭,融合家人气氛。
玻璃门上贴着“建设大数据处理中心”的公司名称,三个人说不出的感受,不信,又信,感觉他这跟风的本事不小。轻轻推开门,里面无人,门面上营业时间,星期天休息。面积不小,几台小型现代化设备,看起来高大上。很多发霉的资料纸质盒子,里面好像是各种资料,还有几台计算机。有点印刷厂的意思,不过印刷厂都是新纸。
他们并不说话,往里参观。好奇小弟为什么不锁门,遭小偷怎么办。
角落传来声响。三个人突然停止脚步,但也没多想,大白天的,难道真地遭小偷,在屋里厮打?李华迅速冲到那扇虚掩的门,推开向里张望,大哥、大嫂跟过来,敞开的门暴露出室内全貌。建设正伏在一个女子身上嘿咻。白白的皮肤显然很年轻,个子不大,叫声不小。三个人呆若木鸡,无意中看到,不知如何是好。李华正要发作,大哥机灵,立即捂上她的嘴,往后拖,大嫂赶紧把门关上。
李华虽然与他几年没有同床,也知道他心里没有自己,可是亲眼看到他与别的女人睡觉还是不能接受,这是耻辱。大哥低声说,咱们回去吧。李华不愿意,坐在椅子上胸脯起伏,继而疯狂大叫,张建设,你出来!
建设怒气冲冲,穿着裤衩跑出来,愣住了。
好事吗?显然不是。
哥嫂尴尬,为弟弟和弟媳担心;李华心如刀绞,这以后怎么办;建设尴尬,纸包不住火,家庭彻底破裂,孩子怎么办。每个人脑子里都是怎么办。
建设和李华家庭表面上似乎还有一层纸的门面被无情地戳穿,每个人都没有面子。
出了问题就得解决。建设答应给李华在市里买套商品房安身立命,孩子跟妈妈过,孩子的费用由爸爸出,直到长大工作为止。
再往后,李华心里突然好像没有了魔症,心底出奇地平静,随他建设在外面怎么乱来,不关她事,只管带着孩子过日子。对她是一种精神解脱,她的好造化,心不烦安静过日子,在现代难能可贵。
大哥年纪大了,大家像老夫老妻一样互相感恩,互相支持。大哥心里有李华,李华拿他做靠山。心已累,再也折腾不起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