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一年(31)出发,去日本
在维多利亚算是安顿下来了。我们租了两个月的Airbnb,给孩子们报了游泳跆拳道等兴趣班,每天上午还带他们去婆婆家接受“私塾”教育,下午再去社区中心游泳。蒋先生的脚踝也在缓慢恢复中,已能不用拐杖独立行走了。一切都步入正轨,谢谢大家的关心与祝福。
婆婆说,我要把自己当作大病一场来疗养。她说,身体是很奇妙的存在,所有以前担过的忧,操过的心,它们都会在身体里留下痕迹。现在虽然看着无恙,总有一天它们会报复性地找回平衡,所以我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再度操劳。
说来也怪,她跟我聊过这段话的当天晚上,我就开始失眠,平生第一次,不得不服用安眠药才能睡着,过后几天,也是头痛背痛,各种不适。干脆当真就躺下休养了,好像大病一场的不是蒋先生,是我自己。
放任自己玩了好几天的Hay Day,突然感觉厌倦。昨天决定,要戒了这个游戏,开始补写游记。
说干就干,上劫后第一篇:
9/16/2023~9/18/2023
9月16日,从维多利亚出发,前往日本。
感觉环球之旅,从这一天才正式开始。之前,只是热身。
前一晚开始打包,把行李精简再精简。比刚从安省出发时,行李又减掉了三分之一。感谢北美这趟预热,让我们知道了什么是真正需要的,什么可有可无。当初从安省出发时,感觉携带的每一样东西都不可或缺,不带上就走不完这趟旅行。真正行到路上,美国三十多天,外加婆婆家十几天,有些东西没用上,就是没用上。将近两个月都没用上。
所以,最终的行李,就是每人一只背包,外加三只carry-on。
蒋小诗还是太小。出发前在家试运行,给她一只carry-on,她每每只得三分钟热度,我们得时时盘查行李的去向,只好放弃。好在要带的东西不多,每人三五套衣服,外加电子产品。孩子们的书包和行李箱里,只是放了件各自的外套,以及书籍玩具。
上了轮渡,我们坐到游戏室旁边的座位上。蒋小诗跟室内唯二的玩客,一个青年男子,套上了近乎。她很想让那个男子带她一起玩。
我坐一旁写日记,只听见她跟男子大力吹嘘:“你知道吗,我玩这个游戏很厉害的。”
男子反问:“真的吗?你多大了,玩游戏就这么厉害?”
蒋小诗得意地说:“我五岁了!”她把五根手指竖得笔直,踮着脚塞到男子跟前直摇晃。
男子说:“了不起啊,五岁就那么厉害。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蒋小诗不假思索:“我觉得你五十五岁。”
男子笑着说:“五十五都可以当爷爷了。我没那么大呀。”
“那你几岁?”
“我十八岁。”
“啊,那你比我还大!”她的语气里,带了点肃然起敬的意味。
我在一旁,为蒋小诗的数理逻辑深深担忧,难道她以为五十五岁比五岁要小一点吗?
我们飞日本的航班,需要在卡尔加里layover十八个小时,第二天下午才从卡尔加里飞往东京。
半年前,我就开始在谷歌飞行网蹲点看票。连看两个月,票价也没啥变化,就用Expedia下了单。
我订的是西捷航空(Westjet)。原订时间,是9月16号下午一点从温哥华出发,在卡尔加里layover三个小时,然后飞东京。哪里料到,下单不到三天,同一航班的机票就降了一百多刀,四个人就是四百多。已经过了全额refund的期限,退又不值得退,我不由得小小郁闷了一番。
又过两天,西捷航空发来邮件,说该航班从温哥华出发的时间改成了上午十一点。我们从维多利亚出发,就算搭乘最早那班轮渡,赶赴十一点的国际航班,也是不太可能。我赶紧联系Expedia,要求改订。但凡航空公司主动改变航班信息,大都会给顾客全额refund的机会,哪怕是廉航。我按新价格订了现在的机票,用省下的钱在卡尔加里订了一晚酒店。带着小童旅行,能睡饱了再上长途飞机,简直完美!晚一天到日本没关系,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感觉又被上苍眷顾了一回。当然,我也明白,我口中的眷顾,只是在不那么走运的境遇中,找出点小确幸来。真正被眷顾者,大概不用蹲点守机票,或者直接在三天后下单了。但是,如果一路顺风顺水,难免事事take for granted,就像阳光,呼吸,和自由洁净的空气,哪里还会感觉如此幸运?
下午六点半的飞机,全家人中午十二点就到达了温哥华机场。除了吃吃喝喝,我还跟闺蜜熙熙约好了要在机场见面。两天前我去温哥华,闺蜜夫妇照例好吃好喝地招待,还特意像上次那样让我挑了绝味鸭脖的成品放冰箱,说是让我带着在路上当零食。我离开她家时,也像上次那样(绝非特意)忘了拿。他们坚持要开车来机场,就是为了给我送鸭脖,还附带孩子们爱吃的糖果。这情谊,绝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我就不说了,都在心里。
因为都是carry-on,蒋先生坚持不让check in,说直接拎着上飞机,免得到了卡尔加里还得等行李。结果安检时,他被扣留了,因为他的行李箱里有一瓶Nightquil。
Nightquil算比较常见的处方药,沃尔玛Costco等都可以买到。蒋先生睡眠不太好,睡不着时喝上一口,能有效帮助入眠。但这毕竟是大瓶液体,又被蒋先生安放在了其他一大包药品之中,由此引发了海关对他行李的全面大检查,还被当作贩毒份子般仔仔细细搜了身。用海关人员的说法,他有非法携带化学药品的嫌疑。
所以,还未出境,蒋先生就被海关盘查了足足一个小时。我说,幸亏我们来得早,不然就赶不上飞机了。
蒋先生属于海关招黑体质。虽然用我的望夫眼看来,蒋先生相貌周正,如果去演电影,定会被挑作演正人君子。海关可不这么认为。
几年前,我们一行人陪公公去美加边境的老家探亲,顺便去美国住了一晚,再从Sarnia附近坐小轮渡回加拿大。那是一个非常简陋的边境小关,没有正规的办公室,海关人员就站在路边办公。蒋先生带着熟门熟路的自信跟我说:“这海关就是个摆设,挥挥手就能让你过。小时候我奶奶经常带着我们从这里过关。”
前面好几辆车,包括公公他们那辆,果然挥挥手就过去了。我们的车,两大人两小娃,四个毫无前科面貌清白的公民,却被边警扣留住了。边警仔仔细细查看我们的护照,边看边问:你们一车就四个人吗(就像有人能藏在车底似的)?有没有在美国大额购物?有没有携带枪支弹药?诸如此类,问个没完。
光问还不够,边警又让蒋先生打开后备箱,他拿着警棍样的感应器,仔仔细细把我们的行李翻查了个遍。查完,边警貌似不甘心,又回到驾驶座旁,问蒋先生:“你确信你没作任何隐瞒吗?”
蒋先生说:“没有隐瞒,先生。”
边警说:“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紧张?”
这个梗,让我笑话了蒋先生好几年。每次过海关,我都会说:“这位先生,放轻松点儿哟。看起来太紧张的话,会被海关扣留的。”
温哥华和卡尔加里有一个小时的时差,所以,我们6:30上的飞机,飞行时长1小时20分钟,到了卡尔家里就已是晚上8:50。再联系一下酒店的班车,到店已是9:53。
蒋大核指着前台一侧玻璃窗内的游泳池,急切问道:“请问,这泳池开到几点?”
前台一脸歉意,说:“还有7分钟就关门了。不过,明早十点会开门,你想玩到几点都可以。”
蒋先生问哪里可以买到吃的。前台说,出门右拐有个麦当劳。孩子们欢呼雀跃。虽然我很想留在房间啃绝味鸭脖,耐不过3:1的民主浪潮,被推着出了门。
夜凉如水。
走出酒店大门时,我还在想,为什么不开车去?这么晚了,走过去再走回来,多浪费时间!
走到麦当劳,门口写着24小时营业,但停车场空无一人。店堂内倒是灯火通明。我们走过去推门,发现门被锁住了。推另一扇门,也被锁住了。我趴在玻璃上,看到店里有一位工作人员。一辆车在旁边的drive through上停了下来,工作人员接了单。
惦记着鸭脖,我在心里大声埋怨:本来嘛,开车过来多好。看,现在还得回去开车吧。
蒋先生走到drive through的道上,俯身对着对讲器开始下单。我这才讪讪想起,不是非得用车才能经过drive through,用脚也是一样的哈。
取了餐,走路回酒店时,我突然想起,我们没有开车来,是因为我们没车啊!
这么多年,一直车来车往,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但是,我们确实已经步入一个用双脚丈量世界的阶段了。
第二天早上,孩子们一直在泳池泡到十一点,连澡都来不及洗,就被塞上了去往机场的班车。
同车还有一对老夫妇。蒋先生给老太太让座时,提醒她:”友情警告:孩子们很能聊。“(heads-up warning, the children can be very chatty。)
果然,蒋小诗逮住老太太,立刻开始扒拉:爸妈几岁,自己几岁,叫什么名字,上什么学校。。。老夫妻上车不到五分钟,蒋小诗已经把她所能想到的家庭信息全部交代清楚。
蒋大核在一旁制止妹妹,让她说不要告诉老夫妻自己的真实年龄。
蒋先生给老太太打预防针,说:“这孩子处在一个年龄,喜欢伪造自己的身份。他说出来的话,你连一个标点符号也不要相信。”
老太太善解人意地回复:”不伤害别人的谎言,叫白色谎言,没有关系。“
蒋大核清了清嗓子,郑重向老夫妇介绍自己:“我叫Victor,今年11岁。我在美国上学,我最好的朋友叫鲁迪。”
这当然是一套彻头彻尾的假身份。昨天在温哥华机场,他还叫Freddy,时龄九岁半。
老太太说,她今年85岁,先生与她同年,比她大几个月。两个人30年前退了休,就满世界旅游去了。她说:“我们到了这个年纪,时间自由,金钱自由,为什么不出来玩呢?”
老太太出生在英国。1964年来加拿大旅行,认识了她先生,就此留了下来。(看来,年轻时就有一颗自由的灵魂!) 她说,她喜欢玩,先生只是陪玩,但玩着玩着,也就成了资深玩家。之前他们去了班芙,现在从卡尔加里出发,下一站是维多利亚。她说,过了80岁,旅游保险实在是太贵了。但他们没有打算停下看世界的脚步。
不得不佩服,老太太85岁,耳聪目明,思维清晰,感觉活到120岁不成问题。
巧的是,他们也来自安省,住在离我们家开车十来分钟的小镇上 。她说,明年五月,他们会去英国她的家乡待上两个星期。我说巧了,那个时间我们也会在英国。
离家几千里,在这个赶赴机场的早晨,居然遇见了邻居,还约好明年五月在英国见面。这个世界多有意思!
十个小时的飞行,蒋大核一路不睡,还不让我睡。我是说,每次我想睡,他就有话要说。这种时候,当妈的很想辞个职。
也不能说他完全没睡。抵达成田机场前一个小时,他趴在我腿上睡着了。这飞机都快降落了,你们说,我睡还是不睡?
只能默默运气,继续看电影。
一路上看了两部电影:迪斯尼真人版《小美人鱼》。主演是个黑人女孩,很纯美。只是,那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看了虽然心情舒畅,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没有安徒生笔下那悲怆的回味。迪士尼主打dreams come true,是不是不允许悲剧的存在啊?
另一部《Passengerss》,由我喜爱的大表姐主演。男主角不得已唤醒女主角时,那矛盾的心态刻画得相当棒。当然,结局还是美国式英雄拯救世界的俗套,一个人的生命 vs 5000人。问题是,如果那一刻他不选择牺牲自己,自己也活不下来。所以,算是0 vs. 5000。
到了成田机场,孩子们就像老鼠掉进米缸里。这满墙满地的漫画人物,绝对是给了小小Mario迷们沉浸式的游戏体验啊。
孩子们心里都是童话,柴米油盐当然还得由老母亲操心。我把孩子们交代给蒋先生,自己跑去机场的银行换汇。出发前,熙熙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我,日本机场的换汇处就是银行设立的专柜,汇率不比城里差。我把钱包里的加币都翻了出来,除去钢镚,还剩440刀。换汇处给出的汇率是100.44,听着还不错。
不得不提,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太好了,把钱递给我时,还鞠了个躬。
我受宠若惊,赶紧鞠了回去。
回到酒店连上网,我从wise卡上转了1000加币到日元账户。当天市场汇率109,小绿卡扣掉手续费,日元账户到账108,685。这才是无敌汇率!之后一路,我们就专心用起了小绿卡。
日本第一晚,我们住在了离机场很近,而且提供免费班车的酒店。之所以没有直接去东京,是因为我订了21天的JR Pass。Pass以自然日计算,到达的当天已经挺晚,这就算作一天,实在不符合我这精打细算的当家主母的风格。我决定,要等到第二天才激活它,最大限度地发挥JR Pass的功用。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无比正确。我们到达机场酒店时,是晚上六点。而初秋的日本,五点多天就全黑了。
去酒店check in后,来到房间,我恨不得立刻躺下。并不是有多困,只是知道自己那么长时间没睡了,怕猝死,想赶紧补补觉。
蒋大核却嚷嚷着要去泳池。简直了,这孩子,一路也就比我多睡了半个小时。
蒋小诗拒吃飞机餐,到了酒店,宣布要吃饭,立刻,马上。
蒋先生一锤定音,说都可以,先吃饭,再游泳。但是,做这些事之前,让我们先给他半个小时,他好上上网,查查(球赛)信息。
一家四口人,拧成四股绳,东南西北着往不同的方向拉扯。
我一看表,已经七点。如果等蒋先生休息半小时(通常会延展到一个小时),再去吃饭,就算泳池还开着门,估计我已猝了。
我咬咬牙,老奴精神发作,说:“等着,我去给你们买吃的!”
拿上钱包和手机,我下楼,去前台询问附近有没有便利店。我是打算跋涉一番的。没想到,前台小姐姐鞠着躬往右一指,说:“就在那里。”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路半分钟就到了,都没走出酒店的大门。
日本的便利店,真心便利。
店里琳琅满目,摆满可爱到让心融化的小物件。要在平时,我定会好好逛上一逛。可惜我睡心似箭,直奔冷冻食品专柜。冷食就冷食,只要能堵住一家三口的嘴,我认了。
没想到,店家还主动给加热。
在日本的那些天,我感觉便利店/超市里的预制菜,价格便宜,式样丰富,味道可口,完全超越了我的预期。刚巧看到这几天有消息说,马云正式进军预制菜市场,已投资数千万元,成立了马家厨房。中国人,民以食为天,预制菜的市场不要太广阔。我感觉,马云要是能在中国做出日本预制菜的口碑,重返首富的宝座指日可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