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美麗的風景，此心安處，才是吾鄉

群裡跟人聊到西雅圖，這個美國西北海岸的城市，還是給我很多留戀的成份。

我相信很多華人現在住在西雅圖，尤其在東區的Bellevue，越來越多華人活動的地點，包括超市和飯店，可能讓那裡逐漸退去西方的成色。因為在我近二十年前的記憶裡，那裡還是非常典型的美國小城市：街道乾淨整潔，植被四季分明，人們友好和善。在將近離開那裡的一年，我和夫人在那裡到處找房子，想買一個永居，可是後來拿到了更好的工作，在很短的時間裡匆忙搬來洛杉磯。

我們當時要求也不高，甚至買個中國那種普通的「房子」，美國叫condo的公寓（區別於出租的apartment）。我記得看了一處公寓，在Bellevue 比較市中心的地方，經紀人是個老頭，他的車牌叫condoking 我覺得特別有趣，也印象深刻。還有就是一些小房子，我們開著剛買的PT cruiser 到處找，還在地圖上標記喜歡的房子，為了區別，給它們不同的自定義，比如：彩色屋、林蔭房、湖景居之類。有些房子真的很喜歡，差不多在計算怎麼做房貸了，卻因為一個小小的暗示，我突然改變心意了。

當時除了在西雅圖藝術學院兼職教素描，也自己教週末的workshop ，還有就是通過一些關係認識的其他華人，有介紹我去教課的，記不清具體的情況，好像是高中生甚至年齡更小的，用我這點美院老師的來頭，勸我長期合作，甚至全職投入。我當時覺得距離自己的層次實在太低，想拒絕，卻聽到一句話：你應該想明白一些，如果不合作，你在這裡充其量一直就當一個藝術學院的兼職，永遠窮困潦倒。我當時覺得挺晦氣的，但是現實好像鞏固了這樣的感覺，沒有希望！

所以我改變了心意，對安家在西雅圖突然沒有了興致。我去問藝術學院的Area Head，也就是我現在在洛杉磯的角色，問她如何可能獲得一個穩定的全職位置。她說很難，有的人兼職做了十多年，甚至更多的一直就這樣了。我記得秋天的西雅圖，夕陽下紅色的樹影掩映，特別漂亮，可那時卻感覺那麼空洞無趣！我記得那一年租公寓的時候換了兩室的，也買了一盆漂亮的開著黃色花兒的植物放在陽台上，小兒子也出生了，可是想到未來的生活不過如此了，心情很不好，連陽台上的花兒謝了，都懊悔為什麼買黃色的呢？

後來的故事好像過去的文章寫過，我拿到了洛杉磯的全職終身。不過離開西雅圖的時候實在太倉促了，為了省錢，我自己開車在西海岸上奔跑，把家和家人一步一步搬到南方。都沒有放鬆一下好好再看看西雅圖和Bellevue ，夫人有時候哭，說來不及想清楚了，很多人來不及做告別。

我記得最後離開Bellevue 的時候，有一個學生家長來送我，我把拿不走的東西都野蠻地塞到她的車後箱裡，為了強調那些不是垃圾，我一再表示將來會再回去取，其實哪裡可能呢？我只是心裡捨不得直接扔掉而已！這次搬家讓我很明白，我們總是期望生活一成不變、靜態發展，那樣可以安居樂業。而實際上時代就是動態的，如果想著穩定的安樂窩，一定越過越沒有希望，既要勇於開拓，也要勇於捨棄。

同樣的道理，十年前當我勸我的父母離開中國的時候，得到的答覆也是「不捨得」。你看看這些東西放哪裡去？你記得你自己裝修家裡花了多少精力？離開了怎麼去跟親戚朋友西湖邊喝茶？對父母來說，西湖就是他們的西雅圖。

離開美麗的風景，此心安處，才是吾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