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里的孙凤 (47)
孙凤每个周末去何琪家,除了好吃好喝好玩学英语外,现在又多了一项任务:练毛笔字。
事情源于上个周六。
那天吃过中午饭后,何伟对女儿说:“琪琪,你因为考一中把大字停了很久,现在一中也考上了,学习也步入了正轨,是不是该把大字再练起来?”
何琪嫌弃练字太枯燥,心里不愿意,就把孙凤推出来做挡箭牌,“爸,孙凤在咱家,我哪有时间练字。”
“那你可以跟孙凤一起练啊,正好有个伴。”
“孙凤才不会喜欢练毛笔字,老年人的爱好,墨迹死人了,每次还弄的满手黑,搓破皮了都洗不掉。”
何伟笑了,转头问孙凤,“孙凤,你喜欢练毛笔字吗?”
孙凤想起刚入学自我介绍时,自己一无所长的尴尬,以及当时对何琪会写毛笔字的羡慕,便老实回答:“喜欢,可我不会。”
何伟看一眼何琪,“你看,孙凤喜欢练大字,你们一起练,有个伴就没有那么枯燥了。”
何琪见孙凤想练,没办法再推诿,就咕哝着说道:“那好吧。唉,这个傻子。”
何伟立刻站起来,带着两人去了书房。
书房很大,书房门的两侧靠墙各有一个大书架,书架上摆了满满的书。屋子中间有一个特别大的长型木桌。桌子黑紫色,大约有三米长,桌上有一个紫色的大笔架,笔架上有几十只各种粗细长度的毛笔,桌子上有砚台,墨块,笔洗,镇纸。桌面下有一层层的格子,格子里有一摞摞的宣纸。书房另一侧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办公桌,温暖的午后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打在紫红色的桌面上,映的棚顶一汪玫瑰红,仿如一把打开的太阳伞。办公桌旁边有个紫蓝单座皮沙发,桌后面的墙上还挂了几幅裱好的书法。
何伟从格子里拿出一张宣纸,用镇纸压住,又从笔架上拿出一支毛笔,沾了磨,然后起承转合,笔走龙蛇,不一会儿,一副漂亮的大字就完成了。
孙凤张着嘴,用无比崇敬的眼神看着何伟,“叔叔,你太厉害了,我也想学,你可以教我吗?”
何伟微笑着说道:“琪琪,你看孙凤多上进。这样,这桌子足够大,琪琪你在那一侧,用那一半桌子,孙凤站这侧,用这一半桌子。你们既可以在一起搭伴练字,又互相不妨碍。来,孙凤过这边来,叔叔先教你握笔。”
何伟教了孙凤如何握笔后,又教她基本笔画、笔法,孙凤学得十分认真,也很耐心,到吃晚饭时还舍不得放下笔。
孙凤正练着,突然抬头发现何琅站在桌前,正憨憨笑着看她练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而何琪,早就停了笔,窝在小沙发里睡着了。
正在这时候,何伟在门口招呼,“孩子们,吃饭了。孙凤何琪好好洗手,多打几遍香皂。”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孙凤听着旁边何琪的呼吸声,觉得自己现在过的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两个月前的自己还像被枷锁困住的小兽,恐惧绝望,万念俱灰。而现在,自己在梦寐以求的高中读书,每个老师都那么博学多才,和蔼可亲,又认识了好朋友何琪,每周来她家蹭吃蹭喝不说,还有英语家教,还能练毛笔字。除了何琪,还有一个阴晴不定性格怪异的朋友吴城,所有这些,都是两个月前的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
可是,自己终归要回去,因为那里有一个自己无法逃避的人,一个用城镇户口和金镯子把自己套住的人。
如果从此可以不回去,该多好!我不要回去,我要飞得更远,远到没有人可以束缚我,我是自由的孙凤,我是快乐的孙凤。
孙凤呢喃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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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啸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出去跟朋友混了,因为除了上班,其他的业余时间都被他用来雕刻小动物了。
自从上次在大骨头馆吃饭又花了钱,他就天天琢磨,除了工资和父母,还有什么来钱路。想来想去,自己唯一擅长的就是雕刻。于是他决定每天下班后不再出门,而是窝在家里刻些小玩意,准备放到火车站汽车站边上的小店去寄卖。
这样刻了一两个月,手上的茧子又厚了一层,细碎的刀口好了一个又填一个,熬心费力地刻了几套十二属相,于是兴高采烈地捧着,去车站找小商店老板商量。
那老板认识齐啸,但生意人无利不起早,看的是投入与产出,因此直接给齐啸泼了一盆冷水,“啸子,咱这边远穷山的地界儿,吃喝是第一位的,哪有闲钱买这些,啊这些,这些没用的东西?咱这里又不是好山好水的旅游区,人出的多进的少。再说,这也不是咱当地特产。”
一腔热乎乎的期待与盼望被瞬间击碎,齐啸心里压了秤砣一般沉了下去,难受的说不上话来。
那老板见齐啸满脸萧索,有些不忍,便缓了口气,“要不这样,你先放到我这里,也说不准就有人相中了呢。不过,我琢磨着人们只会买自己的属相,不太会买全套的。咱们零散着卖行不行?”
齐啸忙道:“行行行,只要卖出去就行,价钱你看着定。”
齐啸临出门时,那老板又说了一句,“我店里最好卖的是土特产。”
土特产?齐啸心里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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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凤的英语突飞猛进,但柳老师依然看不见她,既不搭理更不给她任何展示的机会,所以,幼稚的孙凤依然在各种大小考试里用低分对抗柳老师的漠视,来表达自己的无奈与气愤。
转眼临近元旦,这天一下课,郑老师就宣布:“马上要元旦了,三十号这天,咱班要举办元旦晚会。具体由班长石梅来组织。那天全班先在一起包饺子,然后聚餐。聚餐之后,你们就在班级里撒欢,想唱歌的唱歌,想跳舞的跳舞,想耍活宝的耍活宝。但有一样,不准出班级去得瑟,出了这门都一个个给我正正经经的。另外全班同学都得参加,本市的也不准提前走,三十一号才可以回家过节。”
话音刚落,顿时一室生春,个个眉开眼笑,兴高采烈。
“郑老师,您刚才说,出了这门都一个个给我正正经经的,那是不是说,在门里我们就可以不正经了呢?”不用问,说话的是吴城。
大家哄堂大笑,郑老师也笑容满面,只是捏起一个粉笔头,稳准狠地砸向吴城。
三十号这天下午,课一结束,石梅就站起来分派任务,有去食堂领饺子馅饺子皮的,有去郑老师家拿电炉子拿锅的,还有领了班费出去买饮料的,剩下的负责打扫收拾班级。
孙凤就被分在收拾班级的这一组,具体任务是,把一部分课桌移到走廊里,留下全部的椅子,都靠墙摆好,再在椅子前摆一溜课桌。这样,教室中间就空了出来。又有人在窗户上挂了彩灯,彩灯五颜六色,忽明忽灭,闪得人心里痒痒的。
外面下起了小雪,映得夜空比平时要明亮些。雪片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地划过,神秘而又浪漫,宛如一群小星星落入人间。
饺子馅饺子皮很快被从食堂领了回来。大家在课桌上铺上大张的白纸,然后叽叽喳喳地包起了饺子。会包的,就神采飞扬地给大家展示各种包法,不会包的,就在大家调侃下虚心学习。
不一会儿,清一色男生的饮料组也回来了。
孙凤注意到,这些男生的神色很异常,不但看起来紧张兮兮,甚至还有些贼眉鼠眼,象做了什么坏事。他们把一箱箱饮料抬到教室最后面,还拿纸盖住了其中的两箱。随后这些男生便聚在一起低头私语,有几个女生过去偷听后,也都神色兴奋,有的还跑去扒开纸看那些饮料箱。
孙凤心下正在犹疑,吴城贼兮兮地走过来,附在孙凤耳边,“一会儿有好东西给你。”
孙凤心里立刻炸了雷,大声质问:“你们买黄片了?”
最近有人举报,说学校对面的一个小商店暗地里向一中学生兜售黄碟。学校知道后报了警,警察立刻介入,正在调查。孙凤想象力丰富,一见吴城贼眉鼠眼的,立刻就想到了这上面去。
吴城先是愣住,随即便伏在桌上笑得手脚发抖。
随他大笑的还有其他几个听见的人。
孙凤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们,觉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