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头得的怪病 （下）

（新聊斋故事 之四）

金头出国进修了两年，眼界大开。这期间，国内传来喜讯，说新婚那几天他没白忙活，精准度很高，十个月后，媳妇就生了个女儿。

本来按计划就要结束学业启程返国了，这时国内爆发了六四学潮。金头一看是个机会，就给研究院打报告说需要延长进修期。书记看过沉吟了一会后表态说，在这个敏感时间怎么能提这样的敏感要求呢？往轻了说这也是政治态度问题嘛，拟不予同意，必须按时回国。金头当时脑子一热，也没顾得许多就断了和国内的联系，自己跑到附近一个教会的产业租房住了下来。金头冲动的原因倒不完全是因为反对国内的镇压暴政，还有一层原因，是那教会的牧师有个女儿很诱人，她是菲越混血，咋一看眉眼与香港明星莫文蔚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于金头来说，那简直就是丰满了一号的黑牡丹。

金头脑瓜子聪明那是没得说的，没五六年的功夫，他在经济上站稳了脚跟后，就写信给自己的老丈人说，自己在美国迷途知返找到了真正的信仰，加入了教会，和共产党分道扬镳了，这样下来已经没法维持以前的婚姻了。书记一看，气得把信往桌上狠狠地一摔，女婿已经成为敌对势力了。眼看自己很快就要走马上任正部级，为了自己和女儿的政治前途，这婚不离怕是不行了。于是，大家协议离婚，不过附带的条件是，金头必须放弃女儿的抚养权。金头一看对方这么爽快，女儿不女儿的，自己也没见到过，感情不深，于是就一口答应了所有条件把这事很快做了个了结。

没有了后顾之忧，这金头更是放开手脚施展神通，很快就把那个混血黑牡丹彻底搞定了。当金头在教堂说完“ I do”，拉过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混血黑牡丹，附身前去亲吻新娘时，突然眼前一阵眩晕，他发光的圆脑门啪地一下磕在混血黑牡丹翘翘的鼻子上，这个的重重的酸鼻儿撞得新娘子满眼是泪。自此开始，金头看眼前的东西老是觉得发歪发晃，接着发展到经常地头晕目眩，走路趔趄。等到孩子生下来时，金头必须歪着脑袋看东西了，不然的话他会站不住脚，栽崴着要摔跟头。执掌教堂的岳父，看了女婿得了这么个查不出原由的怪病很有些猜疑，觉得金头没准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招致撒旦附体，让上帝怪罪了。于是嘱咐金头每天都要做发自真心的祷告，让神赦免自己的罪过。金头听了，心理也发虚，以为是进关美国的时候隐瞒了党员身份问题带来的祸端，于是每天开始更加虔诚地祷告。你别说，信仰这东西还真是心诚则灵，没过几个月，金头看东西就不用歪着脑袋了，他已经适应了颠倒反向的外来影像，头不晕了。

金头闹病期间，整好赶上互联网泡沫破裂，雇佣单位是个小公司，金头这么每天摇头晃脑地犯魔怔，人家也受不了，就找了个理由给他补偿辞退了。他的farther in law 心里一琢磨，金头这小子脑瓜子这么好使，不全职奉神算是糟蹋了。干脆我花点力气，把他培养起来接自己的班，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就这么着，在新老丈人的帮扶下，金头专注敬神事业，十几年下来，还真正做到了精神财富双丰收，在当地华人圈里说起来，也算是一位小有名声的宗教人士了。这一方面是金头悟性好和神有缘，在对神谕的理解和宣传上确有其独到之处。另一个原因还得说是金头的气质和魅力，他每次在布道讲台上的亮相，都能招惹得那些闲来无事到教会寻找知音的中老年华人妇女内心扑腾扑腾的。

真正让金头在大众面前显露才华的，是他借着2016年美国大选那股子东风，在网上意气风发的雄文才辩。他表现出的那种真心的嫉恶如仇，着实博得了同道中人，特别是许多憋屈苦闷已久的华人中老年妇女的齐声喝彩。从此，金头一发不可收拾，不断地激扬文字摇旗呐喊，几年之后，已经出落成为一名一呼百应的政见领袖了。正当金头卯足力气准备再接再厉赢取更大的辉煌时，他发现网上的情况有点起变化了，他好像被一个影子给盯上了。有个以前不曾见过的，网名叫做带刺的红玫瑰的隐身人，不断地闯入他的地盘，指名道姓地攻击他，凡事都要怼他，跟他抬杠。而且句句说得还都在理，每次还都能点中要害。这事让金头感觉头又开始有些疼了，不单是头疼，有时候这股子难受劲还会往下走，弄得他坐在那就觉得尾巴骨发麻。发展到后来，他一看到带刺的红玫瑰几个字，就开始眩晕，就得站起来歪脑袋。

好在金头毕竟是金头，他几十年的宗教修为也不是白给的。带刺的红玫瑰，我算你狠，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你吗？很快地，金头就调整好了心态，戒掉了网瘾。从那时起，他坚持对时政视而不见，只是专注于对神谕的理解和教友之间的交流了。这么着，他头晕的毛病才又慢慢缓解，不过，这病要想去根，恐怕也不容易。直到现在，他看书上字那种费眼神的东西，还必须掉转个才能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