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说】丛林法则（1）
初秋的夜空干净得仿佛有人清理过一样，空旷清明，不多的几颗星星挂在天幕上，随心所欲得恰到好处。
沈鑫喜欢坐在阳台上静静的看九点钟的夜空。之所以选择九点钟也没什么特别的，弄完一家人的晚餐，检查完小孩的功课，给小孩洗澡，陪睡，再查阅回复几封比较重要的邮件，就到了九点了。
她叫过几次陈志豪，每次的回复不是忙就是装聋，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叫了。中年夫妻各有各的烦恼，也各有各的欢愉。彼此心照不宣：朝夕相对十载，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相看两不厌。
陈志豪是沈鑫母亲给洋女婿起的中文名。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飘洋过海嫁给一个语言不通的老外，自然是不情愿的。这个名字，成了老太太的一个执念，叫了个中国名字，就像给金发碧眼的洋人裹了身唐装，找回了些许心理平衡。
沈鑫透过玻璃窗望了一眼正在电脑桌前奋战的陈志豪，嘴巴动了动却最终没发出声来。
“嗡！”咖啡桌上开启了震动模式的手机突然欢快的响了起来。
沈鑫有些不快的打开手机，一条WhatsApp信息闪现在屏幕上。
她的WhatsApp基本上就是为了国际小学的妈妈群而存在的。然而今晚的这条信息却与众不同。
“hi，好久不见。” 一个陌生人彬彬有礼地搭讪。头像是个手握红酒的白衬衫男人。
“我的朋友群里一直存有您的电话号码，但是却没有记录您的个人信息。”
沈鑫扁了扁嘴，刚想删除消息，对方却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我叫吴卓霖，请您看一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沈鑫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陌生人的图片，照片上一个一身白衬衣，五官浓重英挺的男人。搭配着背景里的高档红木办公家具，有点老式港星钟镇涛的派头。
“对不起，我们并不认识。也许你的朋友换手机号码了，刚好被我接着。”沈鑫被陌生人老派而正式的情绪感染了，有礼貌地回复。
“哦，那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沈鑫点了点头，她的手机号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三天两头有人找。要么是问她能不能去府上做家宴，要么就是定制蛋糕。要知道，她沈鑫能拿得出手的菜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好吗。
正发愣，阳台咖啡桌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手握红酒的陌生男人问：“可以交个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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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十一点，沈鑫的Teams软件亮得此起彼伏，她刚安排好这周的重要客户会议，匆匆扫了一眼，亮灯的有几个其他部门的老关系，暂时可以不用理会，于是随手点开了经理丹尼的信息。
“鑫，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听听你的意见。十分钟，十分钟就行。”
两人在会议室坐定，丹尼很懂事的把会议桌的主位留给了沈鑫，自己则在老板对面四十五度斜角处坐下。这是职场上表示尊重的“倾听”角度。
沈鑫心里微微一动，抬起眼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年轻的下属。
丹尼被沈鑫破格提升为经理快半年了，年轻光洁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容妆，一头栗色的卷发拉直了光光的梳在脑后，被哑光的金色鲨鱼夹拖住，显得干练又不失年轻女人的娇俏。精致脸庞上橄榄色的瞳仁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两个女人的关系最近有点微妙。
半年前，丹尼刚提升高级分析员，正碰上她顶头上司和部长沈鑫闹情绪，彼时，年轻锋芒毕露的丹尼正是沈鑫手里最好用的一枚棋子。沈鑫成功逼走不听话的手下之后迅速把忠心耿耿的新人丹尼扶持上位，提拔她做了部门里最年轻的经理人。
然而，人心之间从来都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才不过几个月，丹尼就凭着一个团建项目在大老板那里大出风头。一次周四Happy hour 之后，大老板卫斯理带着点微醺的对沈鑫说，“鑫，你手下的那个丹尼，真的是不可限量。我是她的粉丝。” 沈鑫迎着卫斯理的目光，觉着这个老男人在赏识之外还别有一层意味。果然，没多久，卫斯理就暗示沈鑫，要多给丹尼机会，给她提供“自由发挥的空间”。
一个新手经理，手把手带都怕出错呢，竟然要自由？沈鑫再迟钝也闻得出来猫腻，更何况，她沈鑫又怎么会迟钝呢。卫斯理和他的台湾老婆闹分居，也是领导层皆知的秘密了。
大老板卫斯理身边的新晋红人，如今竟如此一副低入尘埃的姿态，到底是要唱哪出？
就听丹尼轻启朱唇，声音略微紧巴巴的道：“鑫，我是想给你一个heads up，我们组里的布兰妮和男友分手了，近来情绪不太稳定，”说着丹尼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见沈鑫神态松弛，便继续说，“昨天下午我们项目讨论的时候有不同意见，她说了很多出格的话，最后夺门而出，”说到这里，丹尼楚楚可怜地望向沈鑫，“鑫，我发誓，我都是对事不对人，绝对没有任何对她不尊重的地方。”
说到这里，沈鑫就明白了七八分了。丹尼恃宠而骄，对于昔日的队友，如今的下属态度强硬而不近人情。沈鑫对此早有耳闻，也有意无意地提醒过丹尼，做上司的要有高姿态，严格之余也需要倾听和共情。很显然，丹尼把沈鑫的话是当成了耳旁风。
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如今矛盾激化，丹尼怕人力资源责问，就抢先一步，给布兰妮制造一个“分手后情绪不稳拿上司出气”的舆论。
“哦，”沈鑫若有所思的望向略显紧张的丹尼，“你给我说说看，布兰妮都说了哪些出格的话。” 略顿了顿后，沈鑫微微一笑道，“你放松，对于你我还是信任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还原一下当时的情景，也好帮你分析分析，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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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聊完，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沈鑫饥肠辘辘却没有半点食欲。从贩售机器里买了个杯面。
她就着杯面阅读公司新闻的时候，手机嗡嗡做响了。
WhatsApp里面那个手拿红酒的男人发来一张西式熏三文鱼搭配水果奶酪的精致早点照片：“刚忙完，和同事一起出来吃早餐。”
沈鑫扒拉了两口手里的面，回复道，“你这也太拉仇恨了，我忙到现在，这会儿吃泡面呢。”
没多久，手机又嗡嗡响了起来：“你在东岸？现在中午十二点五十了？这么辛苦啊，午休都没有吗。”
沈鑫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卫斯理拉去开会了。
救了一下午的火，再次回到办公桌前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手机里红酒男人发来一个视频，标题“这是我的办公室”，沈鑫点开一看，好家伙，偌大的一间屋子布置得开阔有型，正中一套红木的“总裁”桌椅沉稳而霸气，空出来的会客空间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哇，这是你办公室？那你可是大老板啊，”沈鑫不由自主的艳羡道。
“还行，”对方秒回，“对了，还没问你怎么称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