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档案--第二批庚款留美学生入境美国资料

2020-09-11 05:09

1909年到1911年，清朝政府用美国政府退还的庚子赔款作费用，派出了三批留美学生。美国国家档案馆（National Archives and Records Administration，简称NARA）所藏入境档案系列，收有这三次留美学生入境时的记录，为相关研究提供了第一手资料，有很高的学术价值。这些记录确定了这三批留学生入境美国的日期，为研究这些早期留美学生的生平提供了一个时间坐标点；这些美国档案提供了留学生入境时的实际人数和姓名，与中方资料有出入而又互补；这些学子，在当年入境记录上的签名，更增加了这些历史文献的价值。
这些档案存于2个系列中，一个是旧金山移民局1903年到1947年的华人入境记录，包括一组按时间排列的文档；另一个是轮船公司乘客名单系列，其中又分两种，因为在那个实行排华法案的年代，华人入境美国要接受专门审查，所以轮船公司必须提交单独的华人乘客名单，而全体乘客名单中，却仍然包括华人，这两份名单包含的信息并不完全一样，因为对华人要进行分类，劳工、美国本土出生、过境、学生教师、商人或者政府官员等等，全体乘客名单则没有这样的区分。乘客名单系列，同样包括一组按时间顺序排列的文档。所以，入境美国的华人的名字，会出现在三个地方，一个是海关移民部门的记录，一个是轮船上全体乘客名单，第三个是华人乘客名单。
两个系列的档案互相补充，移民局档案似乎带有官方色彩，轮船公司乘客名单却含有更多的信息。需要指出的是，目前美国国家档案馆网上可以查到的轮船公司华人乘客名单，只到1914年为止，之后的只有全体乘客名单，这就失去了一个珍贵的栏目--乘客的签字，尤其是中文签名。幸好，清朝三批留美学生的资料，恰在这两个系列档案共同覆盖的时间段里，因此，他们的名字将出现在三个名单中，并且每个学生都签下了他们的名字，第一批学生几乎都是签的英文名（除一人外），后面两批学生签的都是中文名。

1909年第一批庚款留美学生档案，前面曾经发过贴，是第1第2批一起发的。那时还比较青葱，看到一个档案就匆匆太匆匆的发了，后来发现了更多档案，所以我把前面那个改成1909年第一批庚款学生档案，链接在此，里面增加了后来发现的其它档案，包括乘客名单，以及在Familysearch上找到的全体外籍乘客名单中的学生名单。这样作是因为如果3批一起写，太长了，图也多，所以分开3批写，但是如果3批全重新发，又太浪费空间了，所以把前面那个改成第1批，本贴是第二批。
第二批庚款留美学生仍然乘坐中国号邮轮（s. s. China），船长还是上次的Daniel E. Friele，1910年8月13日发自香港，走的是同样的航线，8月16日自上海启航，搭载着第二批留学生，途经长崎（8月18日），神户（8月20日），横滨（8月23日），檀香山（9月3日），并于1910年9月10日抵达旧金山港，清朝第二批庚款留美学生，搭乘此船来到美国--前两次庚款留美学生都选中国号邮轮，这肯定是有意为之。他们的入境记录见于这个文档：September 10, 1910, SS China - October 24, 1911, SS Columbian（ID=102052291）， 1910年9月10日抵达旧金山的中国号邮轮至1911年10月24日抵达旧金山港的哥伦比亚号邮轮。留学生记录开始于第25图，见下图

仍然是12名乘客，全是学生，第一名的记录是 Section 6 SS Boston，section 6 前面解释过，SS是Shanghai student“上海学生”的缩写，Boston是目的地。学生记录一直到第29图，第一批庚款学生所在的档案（September 25, 1909, SS Mongolia - September 10, 1910, SS China，ID=102051834）中的第454图，也列有第二批庚款学生名单，见下图。所以一共6页，每页12名，共72人，第30图上只记录了护送这批留学生的3名清朝官员。

轮船公司乘客名单档案系列中，与之对应的文档是：June 3, 1910, City of Sydney - October 15, 1910, SS Mongolia（ID=120138296）。共819张图，第二批留学生的记录开始于第580图，15人；然后第584图，30人；接着第588图，30人，共75人，除去3名官员，共72名学生。网上有游美学务处关于第2批庚款留美学生的报告，此批留学生人数是70名，好在这一批学生的中英文姓名的匹配非常容易，而且没有任何疑义。下面的p581，p585和p589都是签名所在页。

p580

p581

p584

p585

p588

p589

为了对比清楚，将各份资料中名单列如下表，第1栏是中方名单，第2栏是移民局记录的名单，第3栏是华人乘客名单，第4栏为学生签名所用的名字

中文名	移民局档案	乘客名单	签名
李松涛	Li Soong Dau	Li Soong Dan	李松涛
席德炯	Hsi Te Chung	Hsi Te Chung	席德炯
胡达	Hu Dah	Hu Dah	胡达
李用超	Lee Yung Qiu	Lee Ying Chiu	李用超
杨锡仁	Yang Sih Zung	Yang Sih Zung	杨锡仁
符宗朝	Fu Chung Chio	Fu Chung Chio	符宗朝
马仙峤	Ma Tieu Kio	Ma Sieu Kio	马仙峤
成功一	Cheng Gung Yi	Cheng Gung-yi	成功一
王裕震	Wong Yu Chen	Yu Chen Wong	王裕震
胡宪生	Hu Hsien Sung	Hu Hsien Sung	胡宪生
王预	Wong Yu	Wang Yu	王预
路敏行	Loo Ming Ying	Loo Ming-ying	路敏行
胡敦复	Hu Tunfu	Hu Tun Fu	胡敦复
唐彝	Tang Yi Mun Lun	Tang Yi	唐彝
严智崇	Yen Chi Chun	Yen Chi Sung	严智崇
陈廷寿	Chen Yen Shoa	Chin Yen Shou	陈延寿
程闿运	Dzung Kai Yung	Drung Kai Ying	程闿运
郭守纯	Kwauk Sen Zung	Kwank Sen-zung	郭守纯
沈艾	Shen Nye	Shen Nye	沈艾
施赞元	Sze Phillip T.	T. Philip Sze	施赞元
徐志诚	Zee Ts Zun	Zee Ts Zun	徐志诚
计大雄	Kyi Da Yong	Kyi Da Yong	计大雄
王松海	Wang Song He	Wang Song He	王松海
易鼎新	Yeh Ting Shien	Yeh Ting Shien	易鼎新
王鸿卓	Wang Hung Chuek	Wang Hung Chueh	王鸿卓
许先甲	Shu Seng Jah	Shu Seng Jah	许先甲
李平	Lee Ping	Lee Ping	李平
郑达宬	Cheng Dah Cheen	Cheng Dah Chun	郑达宬
过宪先	Kuo Shih Shin	Kue Shih Shin	过宪先
傅骕	Foo Shu	Foo Shu	傅骕
陆元昌	Loh Yuen Chang	Loh Yuen Chang	陆元昌
毛文钟	Mao Wen Chung	Mao Wen Chung	毛文钟
谌立	Sen Li	Shen Li	谌立
施鎣	Sze Ying	Sze Ying	施鎣
周铭	Chow Ming	Chow Ming	周铭
周厚坤	Chow Hou Kun	Chow Hou Kun	周厚坤
胡适	Hu Suh	Hu Suh	胡適
陈福习	Shin Fu Shi	Chun Fu Shi	陳福習
徐志鄉	Zee Ts Hsiang	Zee Ts Hsiang	徐志鄉
沈祖伟	Shen Tsu Way	Shen Tsu Way	沈祖偉
赵元任	Chao Yuen Ren	Chao Yuen Ren	趙元任
胡宣明	Woo Sien Ming	Woo Sien Ming	胡宣明
邝翼堃	Kwong Yih Kun	Kwong Yeh Kun	鄺翼堃
何斌	Woo Ren Pin	V. Pin Woo	何斌
徐墀	Hsu Chih	Hsu Chih	徐墀
周开基	Chow Kai Chee	Chow Kai Chi	周開基
陈茂康	Chen Mang Kang	Tsen Mong Kang	陳茂康
李锡之	Li Sing Sze	Li Sing Dji	李錫之
刘寰伟	Lau Hou Wei	Lau Waan Wai	劉寰偉
吴家高	XXX XXX Kao	Wu Chai Kao	吴家髙
张宝华	Chang Pao Hau	Pao Hua Chong	张宝華
高崇德	Kao Teung Te	Kai Tsung Te	高崇德
殷源之	Ying Yuen Tsi	Ying Yuen Sze	殷源之
庄俊	Chung Tsin	Chuang Tsin	莊俊
张彭春	Chang Pang Chun	Chang Peng Chun	張彭春
孙恒	Sun Hyni K.	Hyne K. Sun	孫恒
周象贤	Chow Liang Yian	Chow Ziang Yien	周象贤
朱进	Chu Chin	Chu Chin	朱進
陈天骥	Chun Tien Che	Chun Tien Che	陳天驥
霍炎昌	Fok In Chiung	Fok Im Chung	霍炎昌
周仁	Chow Chin	Chow Jen	周仁
竺可桢	Chu Co Ching	Chu A Ching	竺可禎
王绍礽	Voong Chao Ying	Wang Shao Ying	王绍礽
程延庆	Tsung Yien Chang	Drung Yien Chung	程延慶
钱崇澍	Chin Sung Shu	Chun Sung Shu	钱崇澍
朱箓	Tsu Loo	Tsu Loh	朱籙
	Lee Hung Fei	Lee Hong Fee	李鸿飛
王彦祖	Wong In Tso	Wong Intso	王彦祖
张谟实	Ching Mo Shih	Chang Mo Shih	張谟實
邓鸿宜	Tang Hung Yee	Tang Hung Yee	鄧鸿宜
区其伟	Au Kei Wai	Au Kei Wai	區其偉
谭颂瀛	Tan Toone Wing	Tan Tsone Ying	譚頌瀛
柯成楙	Ku Chin Min	Ku Chen Min	柯成楙
胡继贤	Woo Kai In	Woo Kai It	胡继贤
杨维桢	Yang Wei Tsang	Yang Wei Tsing	杨维禎
沈溯明
		Wong In Tso	王彦祖
		Lee Yung Chiu	李用超

注意“徐”的英文拼法，徐志芗和徐志诚的“徐”都为“Zee”。记得第一批留学生中，有Zee Zung Tsoong，没有对应，而徐承宗没有对上英文名，现在通过上面签名可以确认，“Zee”就是“徐”。
第二批名单一共75名，除去3名官员：胡敦复，唐彝（即随第一批庚款留美学生赴美的唐孟伦）和严智崇，共72名学生，比中国官方记载的70名多了2名，中国官方记录中有沈溯明，美国档案中没有记录，而美方记录中有李用超，王彦祖和李鸿飞3人没有出现在中方记录中。另外中方记录中“过探先”一名，美方记录中只有“过宪先”的签名，可能是别名、字、号的区别，上面名单中不乏此例，比如孙恒，又名季恒，其英文名Hyne K. Sun对应的应该就是孙季恒，K.是“季”字英译“Kee”（或Ki）首字母。
学生们的中文签名，大大简化了中英文比对的过程。记得若干年前，有研究者发现了胡适的留美入境记录，但是只找到了轮船公司全体乘客名单中胡适所在那一页，胡适当时的英文名为Hu Suh而不是后来通行的Hu Shih。为了要确定此Hu Suh就是胡适，研究者下了很大功夫进行考证，直到查阅了胡适留学美国的大学档案才最后确定。可是这里的中文签名，直接就给出了最有权威性的结论，每个人都签了自己的中文名，分别在第581图，第585图和第589图里，见下面几图。先把p585中中文签名部分放大，然后转到正常位置（原签名是横着签的），

其中有胡适，赵元任等。有一个问题是，这些名字确实是每一个学生自己签的，还是由某一个人一起写的呢？看上面这张放大图，个人认为确为每位学生自己所签，首先，这些应该是钢笔而非毛笔所书。对比胡适的“胡”与胡宣明之“胡”，可以看出区别，赵元任之“元”与陆元昌之“元”也有不同，周厚坤之“坤”的那一长竖，与李平之“平”的长竖，都有不同。。。
这批留学生中，胡适，还有赵元任，竺可桢等少数几位的社会知名度相对较高，为今人所熟知，但其余各位，后来也大多成为各行业的佼佼者。
移民局档案显示，这批留学生中周开基、吴家高、张宝华和王裕震四人的类别栏填的是returning student，即返校生，与其他人填的“section 6 SS”不同。这似乎说明这四名学生1910年9月这次不是第一次来美国。四人中目前发现周开基确实在1908年来过美国，见移民局系列中这份文档：October 28, 1907, SS Asia - November 22, 1908, SS Mongolia（ID=102050895），其中第100图，船名西伯利亚号邮轮，1908年2月28日抵达旧金山港，该图记录了12名留学生，最后一名即Chow Kai Chi，周开基。轮船公司乘客名单系列中相应的文档：November 28, 1907, SS Korea - May 14, 1908, SS Siberia（ID=120132630）中第335图，记录的同一次航行，上有“周开基”中文签名，正式的记录在第336图，姓名拼为Chow Ki Chi,目的地是Yale College。这是比较独特的现象：庚款留美学生中，有人之前就在美国大学里学习，并非第一次去美国。至于这几名学生最初到美国留学，然后中途回国，参加1910年庚款留美学生的选拔考试的过程和具体情况，有待中文资料的补充和研究。在此次华人乘客名单中，“意欲前往的学校”一栏，他们与其他初次赴美的学生一样，都填了“未知”（Don't know)，他们只是在填表时从众，还是真的要重新选择学校？最后他们去了哪些学校，也有待研究。这批留美学生中，还有施赞元于1904年赴美国就读华盛顿的中央高等学校（据《游美同学录》1917版），实际上是高中，所以不算就读大学课程，与周开基不同。这些之前在美国生活学习过的学生，在庚款留学生选拔考试中，在英语和现代学科方面肯定比没有出过国的学生有很大优势。在轮船公司的全体乘客名单中，刘寰伟的记录中的国籍填的是美国，他是美国公民。
移民局档案还显示，三名随行官员要去的不是同一个地点，唐彝的目的地是纽约，胡敦复要去康奈尔大学所在地，纽约州的旖色佳（Ithaca），严智崇则与学生中的大部分人一同去波士顿。

下面是Familysearch.org上的相关图片，共6张，注意第1张（p463）中前2名李鸿飞（Lee Hong Fee）和周开基（Chow Kai Chi），他们的旅费填的是由自己支付（第2张，p464，第2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