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蜂

“七月蜂，八月蛇，九月黄膳惹不得”，这是小时候大人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我对
“八月蛇”印象深刻。每年阴历八月，八月很炎热，蛇会到处爬。树荫下，水井边，
房檐阴影处，都是蛇喜欢的呆的地方。八月也是蛇的交配期，所以特别凶狠。所以
要特别小心，尤其是晚上。人都很怕蛇。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有过之，属于“从未被蛇咬，永远怕井绳”的人。

关于“九月黄膳惹不得”，听大人说农历九月，是黄膳(又叫膳鱼)的交配期，一向
很温和的黄膳会咬人。老家的人喜欢吃黄膳，有人抓黄膳卖。有很多种抓法，黄膳
笼，火把加钳子，铁钩。九月抓黄膳时很容易被咬，尤其是用铁钩。因为黄膳常常
躲在池塘的岩缝里，用一个前面一个小弯的铁钩，伸进岩缝，戳进戳出，黄膳就一
口咬住铁钩不松口，用力一拽就可以拖出来。我见过别人抓，但没有亲自抓过。

虽然人们对蜜蜂印象还好，想起那甜蜜蜜的蜂蜜，心里都是甜的。蜜是好吃，不过
被蜜蜂螫的味道不好受。我见过养蜂人养蜂。小时候住的学校就养得有蜂，也有养
蜂人在油菜花盛开时，来学校放蜂。我特别喜欢看摇取蜂蜜。养蜂人戴着有长纱巾
的面罩，长衣长裤加长手套，整个一个外星人的打扮。你去蜂蜜，那是它们的命根
子，当然会与你拼命的。我一般站得三四米开外，比较安全，但还是难免有时被蜂
螫。任何时候蜂都不好惹，没有觉得只有七月蜂惹不得。

我三年前租了这个single house，因为看上了它的后院，很大，很平，也很隐私。
加上一个小篮球场，对孩子来说很好。我喜欢自然环境，喜欢看见四周有小动物走
动。这个后院，有兔子，松鼠，灌鼠，偶然还有鹿。草木茂盛，绿茵环绕，鸟语花
香。人与自然的共处的祥和景象让人觉得生活真美好。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后院。虽
然种的菜基本上被兔子，鹿给吃了，那也还喜欢它们来串门。

美国没有什么蛇，至少在我住过的新泽西，威斯康星是没有见过。更没有黄膳可抓。
蜜蜂是到处可见，有花的地方就有蜜蜂。不过去年它们着实让我领会到了什么叫
“七月的蜂”。

我后面的Deck里有一些巨无霸的大蜂子，有大拇指大，黄黑相间，有点像巨型轰炸
机，飞过来嗡嗡着响，很是有些吓人。每次请客搞BBQ，一些客人开始都被它们吓得
不敢坐在Deck上。它们一般是在木头上钻出一个洞，大概是一公一雌住一个洞。但
是都是小股部队。每年都要用塑料扒子打死几只，但一般都相安无事。

草坪里有一处有比较多的凹陷，有几个大小不等的小洞，有的裸露，有的被草掩盖，
有些陷下五寸深处。有的洞口冲天，有些斜向上，有些是水平的。本来这种地方是
要请专业人士来平整后重新植草，但房东不做。我是租户，割草就不错了，让我出
钱去给房东平整后院肯定不公平。以前的租户也和我的想法一样，所以那里就一直
出于这样复杂的地貌环境。以前进驻过兔子，可能是我的割草机每周要在洞口碾过
几次，兔子就搬走了。空了一年。前年深秋发现，一群蜜蜂进驻了，最后几次割草，
有点胆战心惊，但有惊无险。

春天来了，绿草茵茵，后院一片春色。我也开始每周一次的割草工作，一般一个小
时或一小时多一点可以做完。本来可以请人割草，也就六百美元一年。虽然实际上
他们会找些由头多charge, 但也贵不到那里去。我觉得自己干，走走路，出点汗，
就像一次锻炼身体。看着推过的草地整整齐齐，很有点成就感。

去年开春的头一次割草就发现了那些洞口处有蜜蜂飞出，想起来它们去年就来了。
我穿上长裤，推着割草机迅速通过，没等蜜蜂搞清楚怎么回事，我已经“轻舟已过
万重山”了。从阳历五月到七月这个办法都很管用，一共才被螫过一回。进入八月，
也就是农历七月，不论我跑得多快，我都逃不掉被螫的命运。连续三次，后来一次
腿上还被螫了两下，肿起来了，让我疼了好几天才消肿。我这才想起老人说的“七
月蜂”也是惹不得的。感情这蜜蜂也不分国界，中国的蜜蜂七月厉害，美国的蜂也
是七月发疯啊!

草还得割，这蜂与我既然不能和平共处，那就是得请它们滚蛋。

让蜜蜂滚蛋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蜂王离开。过去养蜂人，看见蜂箱里有新蜂王要孵出
了来，就将老蜂王抓住，放入另外一个蜂箱。这样很多蜜蜂就跟过去了。不然，老
蜂王会自己飞走，也会带走一批蜜蜂，只是可能会飞到树上，或洞穴里，再将它们
抓进蜂箱就难了。有时要换一个蜂箱，也就是将有蜂王的蜂格见移入新蜂箱，这样
其他蜜蜂就乖乖地跟过来了。

我没有抓蜂王的本事，而且在这种地下蜂巢抓蜂王，养蜂人也不一定行。这地形地
貌的复杂性不比阿富汗那地方小，本拉登在那里一藏就是九年，美国却抓不到他。
这里蜂王在地下，你除了掘地三尺，挖它过底朝天，不然你就干着急。掘地三尺，
工程巨大，而且挖了以后，你还的平整植草，太费劲，也要钱。房东的后院值得我
这么去折腾吗？

就用家乡家乡的一个土办法，烟熏。就是用烟熏树上的野蜂，等到蜂被熏得受不了
就会走。于是我在洞口边放上废书报，点燃，控制没有明火，产生烟雾。有些蜜蜂
倒是被熏得摇摇晃晃。但有风，所以只有一个方向有烟，蜜蜂可以从另外一个没有
烟的方向进出。而且洞在地下，烟没有办法进入。家乡野蜂在树上，烟正好往上熏，
久而久之蜂子自然就受不了而跑走。这里不一样，蜜蜂躲在洞里熏不到。倒是我这
煽风点火的被时常变换方向的烟熏得够呛。

其实用烟熏就是赶它们走，我只想“赶进”不想“杀绝”。但根本不行，那我没有
办法，只好将火直接烧在了洞口。不能熏走它们，也可以走它们。一些蜜蜂盘旋与
洞口的火边，想进洞但被火逼回，几个小时不即不离。有些蜂累得倒在Deck上不动
了。

晚上，我得睡觉。就将让火自己慢慢灭了。第二天一看，从灰烬中，蜜蜂咬出两个
小洞，又飞进飞出了。我生再火，烧了一天。晚上熄火，第二天早晨蜜蜂照样飞到
欢实。这里有几个洞，下面四通八达，通风良好，上面虽然高温，下面的蜜蜂却可
以安然无事，蜂王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所以这个办法也失败了。

洞口现在尽是没有烧完的纸屑灰烬，看上去像是一个刚打完仗的战场。真是一场战
争，人蜂之战。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火攻不行，那就水淹。我提了几桶水，从洞口处一下灌入。
有些蜜蜂被水淹了，浮在水上挣扎。不过，水马上就渗下去了。过了一个小时就干
了，蜜蜂又从洞口飞出飞进了。再灌，再干，蜜蜂还是飞得很自在。

我心想，这办法不行。因为有时下大雨，那水不也把洞淹了，蜜蜂不也好好的吗。
这法不行。连续几天的战斗，我也累了。就高挂免战牌，休息起来了。

自己不行，就问朋友。我打电话给朋友。一个朋友刚好前几年碰到过蜜蜂在后院筑
巢的事，在网上查找办法，他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那种肥皂泡沫枪喷上蜂巢，说是
一喷上去，蜂子纷纷掉下来。说这是他用过的最管用的办法。还解释说，蜜蜂是靠
身体呼吸的，泡沫一裹，它就没法呼吸了。

我也照葫芦画瓢，放些洗涤剂在水桶里，放水，一搅和，产生了很多泡沫，将泡沫
倒在洞口，果然，被裹住的蜜蜂不动了。不过泡沫很快消退了，过了两小时，里面
的蜜蜂又飞出飞进了。

看见那嗡嗡的蜜蜂，好像在嘲笑我，故意在我身体周围乱飞。一个星期过去了，它
们仍然还在，真是可气!为什么又失败了呢？原来人家打的是一个挂在上面的蜂巢，
肥皂水一喷，就将蜂巢裹住了，里面就不透气了，蜂子当然就被闷死了。而我这里，
它们在地下，洞口又多，很多小洞也看不见，土壤还有小毛细孔，这肥皂水不能将
所以洞口封死。里面的蜜蜂就完好无损。等泡沫一消，它们就又出来了。

最后我觉得还是要靠专业产品，走土洋结合的路子。我买了一大罐Reid Flying Killer，
先将肥皂泡准备好，将洞口封住以后，等泡沫消失得差不多时，将Reid喷在所有可
能的洞口上。这下终于起作用了，里面再也没有看见蜜蜂飞出来了。还是专业产品
管用。

我开始也想过用Reid, 但看到洞口复杂，蜜蜂飞得很密集，怕一下封不死所有的洞
口，我就会被惹怒了的蜜蜂螫死。所有就没敢采用。最好在肥皂泡沫的帮助下，将
蜜蜂出口一下都堵死，我就比较从容地来喷药才终于解决问题，结束了历时近十几
天的人蜂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