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库斯克和奥利洪岛(Irkutsk and Olkhon Island) - 亚历山大
“我的名字叫亚历山大,不是压力山大。我是你们今天的导游……” 在亚历山大清晰而准确的中文自我介绍声中,我们结束了5天6夜,横跨俄国6000公里的火车旅途,开始了在西伯利亚深处,贝加尔湖上的行程。亚历山大是这次旅行中跟随我们最久(整整5天),我认为全程最好的俄导。因为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他的事迹当然也比较多,要用寥寥数语来准确的刻画他,对我来说,还真是压力山大!
首先,我们下了火车就上了大巴,直奔贝加尔湖上的奥利洪岛而去。大巴上,亚历山大介绍完自己,马上就会跟一句“请系好安全带”。语调不卑不亢,却铿锵有力,让你不由得不从。由此可见他对国人们不爱遵守纪律的习惯,非常清楚。闲谈中,才知道亚历山大从伊尔库斯克的语言学院中文系毕业以后,先是到义乌去给俄商们当了3年的翻译,难怪他中文这么好,并对国人惯用的小动作,门儿清。亚历山大对自己的中文很自豪,说虽然在大学学了英文和中文,现在完全是靠中文吃饭,英文都忘得差不多了。无论是在中国还是俄国,会说中文的俄国人不怕找不到工作。不但工作好找,生活中也带来很多便利。哦?会中文咋能在俄国生活中带来便利呢?亚历山大指着车窗外一大片房子说,那是伊尔库斯克最大的批发市场,里面很多中国商贩从中国倒腾日用品来卖。如果他去买东西,用俄语问价,价钱很高而且不讲价。而他改用中文问呢?不但能讲价,有时还能买到比原价便宜一半的东西!让他那些只学了英文的同学们羡慕不已。
在岛上,我们的随团导游小方病倒了,偌大一个队伍就全都交给了年轻的俄导亚历山大。从他那不苟言笑不露声色的脸上,看不出他是不是感到压力山大。除了白天跟我们一起坐“塔利班”军车出游以外,每天早晨8点,晚上6点他都会分秒不差的等在旅馆的大食堂门前,一脸认真的发放餐卷并清点人数,只要还有一个团友没有来吃饭,他决不会先坐下来用餐。闲时,亚历山大会跟我们聊一些他在中国工作时的小故事,比如他如何学会了讨价还价,并因此回到俄国后习惯性地与市场的俄国商人讲价钱,结果被店老板痛骂;还有他大三时,自以为中文不错了,带妈妈到海南旅游,却因为听不懂方言,点了菜上来的是火锅红油汤,妈妈的规矩,点了的菜就要吃完,结果几口红油汤辣得他眼泪鼻涕直流,让妈妈大失所望……说到这里,他那略带拘谨却无比认真的脸上会露出难得一见的天真纯朴的微笑。
我问亚历山大,在中国工作得好好的,怎么想着回来啦?他羞涩的笑笑:因为要成家了,回来工作比较安定。“哦?老婆是中国美女吗?”“不是,她是维吾尔族。” 啊?!新疆的维吾尔族?那不是穆斯林吗?据说维族姑娘不外嫁的,难道亚历山大入了穆斯林教?见我满脸困惑的样子,亚历山大连忙解释说:“我妻子是俄罗斯的维吾尔族,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我们都是东正教。” 哦,看来俄罗斯的维吾尔族人不都是穆斯林啊。得,和莫斯科的伊万一样,又一个网上约会的。不过亚历山大的网上约会已成正果,希望伊万的也会成功。
两天后我们从岛上回到伊尔库斯克,住在离利斯特维扬卡镇不远的安加拉河边小木屋里,浪漫而幽静。亚历山大每天早晨随大巴来接我们出去游览,那熟悉的自我介绍又在耳边响起:我的名字叫亚历山大,是你们今天的导游,请系好安全带……在伊尔库斯克的最后一天,我们上午参观了木屋博物馆。在这里,亚历山大以他对天主教,东正教,基督教的历史知识,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下午去了市里十二月党人(Decembrist )展览馆。展览馆设在被流放的十二月党人 谢尔盖·沃尔孔斯基伯爵(Count Sergei Volkonsky)的夫人玛丽亚( Maria Volkonskaya) 的故居里。据介绍,苏联时期,此房被苏维埃政府没收,然后分给11户工人家庭居住。嗯,这个听起来有点似曾相识啊!解放后,多少地主资本家的房子被没收,分给工人农民们;文革时,多少被打倒的走资派全家被扫地出门,房子由工农兵们入住?当然,自从苏联解体后,当地政府将此房收回来还给伯爵的后人,后人捐出,并尽可能地按照原样修复后,改为展览馆。这么说来,是不是中国也有物归原主的那一天呢?扯远了,还是来说十二月党人展览馆吧。100年前,当20岁的谢尔盖伯爵被流放后,他年轻的妻子玛丽亚(18岁)和其他12月党人的妻子们决定放弃世袭贵族头衔,财产,自行流放,追随丈夫来到西伯利亚。这需要何等的勇气,怎样的深情,又是多么的可歌可泣!此举震惊了全俄国,全欧洲,直到100年后的今天,仍被人们称颂。其实,当年那些年轻的妻子们没有想那么多,她们只是希望丈夫不要被世界遗忘,想要尽自己菲薄的力量给丈夫们带去一点希望。希望,是人生最大的动力。妻子们的到来,给那些在寒冷和与世隔绝的苦役中完全自我放弃的年轻贵族们带来了希望。从此他们和妻子们一起苦苦的期待着沙皇的大赦,5年过去了,10年过去了,15年过去了,50年过去了……因为这些妻子们的壮举,世界没有忘记在西伯利亚流放的十二月党人。终于,在谢尔盖伯爵70多岁的时候,沙皇赦免了他们。亚历山大讲解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很激动,他在为俄国妻子们骄傲。我也有点激动,我在为中国妻子们悲伤。解放之后,各种政治运动中,多少家庭妻离子散。那些被送到西北苦寒地带“劳动改造”的右派们,地富反坏们,这些人的妻子们里一定也有如玛丽亚们一样勇敢多情的中国女人。但是,中国的“株连九族”文化,解放后对私人财产的彻底清零,使得再勇敢再多情的妻子们都噤若寒蝉,即使有心也完全无力追随丈夫去天涯。倒是今天,随着社会的进步,中国有妻如李银河,让世界记住了早逝的王小波。中国的”女神“们,我为你们骄傲!另外,玛丽亚们还有一个深深打动我的地方是她们对孩子教育的执着。身处荒漠的西伯利亚,在恶劣的环境下,玛丽亚并没有放弃对孩子的教育,而是尽她一切力量保证孩子的健康成长。如此看来,虎妈们不是中美专有,而且历史颇悠久。望子成龙的父母们,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放手推吧!
在十二月党人展览馆的参观,被伊尔库斯克歌剧院男女高音独唱家们的精湛演出推向了高潮,我们在俄罗斯的旅途也以最后在农家做客并为3位团友庆祝生日而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晚上亚历山大带我们去超市购买回国礼物,我虽然不需要什么礼物,但是也在他的推荐下买了俄罗斯的干果巧克力和红茶。回家后,下午坐在院子里,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用康教授选的小草莓杯子,泡一包伊尔库斯克的红茶,嚼一口俄罗斯巧克力,不由得让人回味起在俄罗斯的日子,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俄导们……
伊尔库斯克的俄导—亚历山大在奥利洪岛上:
转载一下在玛丽亚故居里由伊尔库斯克歌剧院的节目主持人朗诵普希金为十二月党人们作的诗《致西伯利亚的囚徒》:
Во глубине сибирских руд
在西伯利亚矿坑的深处,
Храните гордое терпенье,
望你们坚持着高傲的忍耐的榜样,
Не пропадет ваш скорбный труд
你们的悲壮的工作和思想的崇高志向,
И дум высокое стремленье.
决不会就那样徒然消亡。
Несчастью верная сестра,
灾难的忠实的姊妹——希望,
Надежда в мрачном подземелье
正在阴暗的地底潜藏,
Разбудит бодрость и веселье,
她会唤起你们的勇气和欢乐,
Придет желанная пора:
大家期望的时辰不久将会光降。
Любовь и дружество до вас
爱情和友谊会穿过阴暗的牢门
Дойдут сквозь мрачные затворы,
来到你们的身旁,
Как в ваши каторжные норы
正象我的自由的歌声
Доходит мой свободный глас.
会传进你们苦役的洞窟一样。
Оковы тяжкие падут,
沉重的枷锁会掉下,
Темницы рухнут — и свобода
阴暗的牢狱会覆亡,
Вас примет радостно у входа,
自由会在门口欢欣地迎接你们,
И братья меч вам отдадут.
弟兄们会把利剑交到你们手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