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黑色星期五

2018-11-25 07:11

今天是黑色星期五，上午的时候被女同事提醒。五点多办公室里已经寂寥无人，几处的日光灯被打开了，白花花的显得特别刺眼。窗外天色昏暗，夜幕临近。走出公司的大门的那一刻，我突然临时决定独自去苏黎世的西区看一看。

很久很久没有在苏黎世认真逛街了，真感觉好像那是半世纪之前的事。半世纪之前，逛街似乎是永无止境的游戏，那么轻易就被各种各样的橱窗、风格和颜色吸引和引导。前几天和一个朋友在电话里调侃自己已经完成了蜕变为宅女的过程。她说，可是闹市里的生活还是最精彩，难道不怕有错过吗？ —— Niederdorf, Bellevue, Rennweg, Bahnhofstrasse，哪一个不是世界人民向往的好街区，每小时都发生着故事。我在电话这头一边慢悠悠地泡着茶，一边将一柱沉香点上，看着窗外的秋色发笑：成长的结果之一，就是那摇摆不定的品味一去不复返，时间和精力变得越来越集中。明确知道自己是哪块料，喜欢什么和适合什么，知道什么在自己这里会是浪费、什么会持久，什么店可以定期去更新、什么店不用再光顾，也不很在乎有没有人陪。站在有风的路口，知道自己会往那里走。清晰和简单。

火车把我带到Hardbrücke。出了车站时，看到左右边暗淡空荡的街区。不远处Coop超市巨大的橘色招牌在深蓝的暮色中招摇。玻璃幕墙的Primer Tower大厦灯火通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知道这一带隐藏着苏黎世最有趣的小众店，从服饰到家居、到健身和饮食，甚至有铁匠作坊，是像我这样热衷淘宝的成年人的游乐场。这里每每让我想起很久以前，女儿小的时候，家的外面和铁路的铁轨之间那片巨大的荒废的工地，堆满了难看的石头、废弃的混凝土块，砖等，杂草野花肆意生长。女儿会没事就去那里晃荡，乐此不彼，时不时会捡回一些小垃圾，比如一根树枝，几块特别的石头，羽毛、奇怪的花。那种感觉，就是我对苏黎世的西区的感觉。可惜那片废工地如今已消失不见。

西部在苏黎世城里曾经是一片衰落的工业区，近年来随着大量移民和经济发展开始被重新利用和开发。出现了一些新建的高楼，在一堆旧厂房、集装箱、仓库和铁丝网围墙里拔起。夏天的时候，一到晚上，就有各种安置在临时建筑或破旧建筑里的餐馆、大排档开始营业，聚集了很多的外来打工的群众。食物，酒精和他们所携带的梦想混杂在一起，让这一带散发着特殊的气味。

冬夜来临的时候，一切似乎都隐秘不见。苏黎世的西区变成一座荒岛。黑色星期五看来确实是黑色的，昏暗的街灯只足够让我看清20米之内的情况。我惦记着某处仓库里的叫Walter的Vintage家具店，三四十年代的那种怀旧的摩登。摸索过去的路上，看到Hardbrücke桥下的一处院落点亮了灯光在营业，如同一个荒野里的客栈。院子的中央摆放着南瓜、植物和旧铁皮桶组合的秋日装饰，展示着温情。靠院墙的一面仍然是排档，燃了两处篝火，有人围坐在篝火前用英文聊天。院子尽头的一座木头临时建筑有一扇特别优雅的窗户，让我惊叹了一下。窗户里别有洞天，干净、被橘色灯光照得通亮，整齐地排满了铺着白色桌布、摆放着锃亮透明酒杯的餐桌，还空无一人，只有壁炉里的火在跳动，似乎在等待着一个盛大的宴会。我想我会给它取个名字：七个小矮人的府邸。在夜色中我为自己的创意微微笑起来。

那个窗

我认识这个街区是在每年的五月下旬某个机构组织的苏黎世3、4、5区创意店一日游(Kreislauf 345 – Das Designwochenende)。最早是好几年前收到独立服装设计师、我从前的一个客户Sandra的通知和邀请函，让我在这个日子光顾她的小众男士服装店。这个店隐蔽在Wiedikon一个多层住宅院落里，是地下室改造的。院子的入口开在街道上、小店营业的时候，在入口会放个指示牌。创意店一日游那天会有专门的银色小品立在那里显得显眼些。通过创意店一日游，基本上瑞士本土小设计师的经营惨淡的小店们都会被发掘到。他们不是最好的，有些甚至很稚嫩，但是他们很特别、有某个灵魂在背后，等着一些特别的灵魂来碰撞。我去看他们，很多时候也买不到什么，多数也蛮贵、会让人觉得不值得，可是思路和眼界会被一次次更新。

废话不多写。下面贴些黑色星期五傍晚我游走过的小店。

那个叫Walter的Vintage家具店入口

家具店内部

家具店内部

想买这书架

这植物很可爱

铁匠作坊

车铺子

服装店橱窗

如果有这样一个空间作为家该多酷

这样一个夜晚，虽然没什么想买的，这些店也根本没有丝毫促销，但特别有意思。这个街区，每年都有新的变化。因为深知生活的不易和变化无常，我总是从心里祝愿自己喜欢的那几家店生意好、能永远存活下去，就像我自己希望自己能在瑞士能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