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疯癫

老二坐我的电车的时候喜欢听iPod里面的音乐，尤其是那首《太疯癫》，是电视剧“江南四大才子”里面的主题曲，他因为看过一部分电视剧，就有印象，听得摇头晃脑得意的样子，实在不像在美国长大的孩子。比较其他两个，老二不喜欢安静，也不容易集中注意力，读书方面差得远，而调皮捣蛋的方面又多得多，但有时候也不得不说他机灵。

有次老三砸破了iPad的触摸屏，闯了大祸，除了接受责骂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垂头丧气的样子；老二却像是安慰我们，又像是表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家in&out旁边修理手机和平板电脑的店一定可以修。我从来不注意那些小店，不想他早就记住了地方，也拼写得出店名，又马上上网查到那家店，可是置换屏幕的费用还不如买新的了；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埋冤他的馊主意，他在一边用小电脑已经搜到了ebay上可以直接买到屏幕，才50多元，于是就下了单。

等屏幕送到，却好像就成了我必须能做的工作，用电吹风把破屏幕吹热脱胶，从机器上清理下来，再拆开新的屏幕换上去，可惜老二搞错了型号，连接触摸屏的线路长短和位置都不对，。。。于是退掉屏幕，倒是好，这次他妈妈出手搜索，找到的价格只要一半，25块，马上下单，继续等待。

又过了几天，新的屏幕到了，长短和位置正好，可是不晓得怎么接上去，又烦恼了。老二说：去那家店去问问？他们怎么会告诉你呢？我想当然，但还是去了。也果然，他们绝对不告诉你诀窍，闪烁其词：可能要整个拆开，插进去，。。。我们也不能保证可以做得好，但是可以试试。多少钱？100块，。。。不是我小气，就这最后一步，还是自己试试吧！就带着老二回家了，但是侦查到了两点：一定可以做；一定是有插口的。

回到家，仔细看接口的部分，本来看不出具体情况的样子，突然变得明晰起来，接口前端有一个小的翻转的边，把它勾起来，就可以把连接的带子插到这个薄薄的金属片的下面，两边也有明确的槽，然后压下那条边，perfect！剩下的工作就简单了，把里面的平板用极细的螺丝固定之后，撕掉胶带，把触摸屏扣下去－iPad就修好了。

对我来说，这只是小项目，上次自己换宝马防抱死制动系统才算比较难的。对于宝马叉系来说，这几乎是比较共同的问题。我认识一个专门修德国车的修理店老板，德国人克劳次，他自己的叉5出现亮灯，他知道整个地换这个系统要上千，就关掉制动灯了事。同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车上，就去问，他笑嘻嘻地说：我也有同样的问题，我就把钱揣在自己兜里算了。

回家一说，老二这个时候又显了身手，他在网上居然找到了一家专门生产制动系统里面最容易被磨损的橡皮圈的公司，在他们公司的网站上知道了怎么自己动手在不破坏传感器的前提下撬开那个铁盒子并取出这个橡皮圈来置换，而这个橡皮圈也不过就50元。。。等橡皮圈寄到的时候，把车送到克劳次那里免费取下防抱死制动系统，拿回家仔细琢磨，虽然敲敲打打也费了一番力气，尤其是扳开那个铁盒子花了不少心思，还是最终把橡皮圈换了出来，第二天送过去装回去，就简直一蹴而就，防抱死制动系统马上就正常了。

克劳次最初还是有点将信将疑的，等到修好了，他说：你好像真的懂一些汽车的事情！他不知道我哪里有精力研究这么具体的东西，更不会知道这是小孩子找到的资料罢了。我把那家专门生产橡皮圈的公司介绍给克劳次，估计他也不再需要把钱揣在兜里犹豫着、难受着了。

老二在学校修小提琴，回来练习的时候要校音，就在iPad上找到一个软件来校音，音乐方面的东西，我一窍不通，他却觉得很容易，看着五线谱就能拉上一段，虽然一定还是贻笑大方的水平，对我来说，他能够当真能独立地认知和自我发展就是最了不起的事了。

其实老二的学习也不太差，老大永远做不完的功课，同一个学校，同一个项目，轮到他，每天回家第一句话就是“功课做完了，可以玩了”。他总是有各种伎俩把复杂的事简单化，甚至小事化了－敷衍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最不聪明的孩子，只要有兴趣的事学点做做就好。有时候他说，他只要当我的导航仪就可以了，因为他认路有特别的能力，去哪里一次，他就认得比我清楚，他会提醒我：爸爸，你开过头了！我当然不愿意对他放任自流，又偏偏他卷面成绩并不差，有时候一连拿回来三张满分的卷子，不但是数学，还是英语的，本来要喝令他去做作业的，也暂时语塞了。

可能老二最大的缺点就是调皮捣蛋、恶作剧，这是我们家比较拘谨的血统里面极少出现的变异。他看到什么“江南四大才子”的故事，就会津津有味，觉得那些文人画家很酷，模仿着做鬼脸、摆姿势。我想：成就一个放得开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就是既有才能值得疯癫又能放得开去疯癫一回的人。传统的教育，可以成就很多有才能的人，但是要放得开很难；其实西方教育出来的人也更加谨小慎微，文明，却没有情趣－所有体制内的教育，古今中外都是一样地培养庸才。有人可能会说：要等有才能的人到达一览众山小的境界，才有胆量放得开去痴狂一回。但我认为往往就是因为没有胆气，专业再下功夫，还是往往兢兢于毫厘而不能伸展出大气张扬来。如果这样，还是宁可在没有什么才能的时候就不要约束癫狂的个性，人生如梦，却始终在修炼一种心胸豁然的气质，有了这种气质才能在世俗的世界中得到灵性的欢畅。

这个世俗世界的教育，也无非是教给普通人一个服从于资本或权力的法则，学得好、学得差，都是为资本和权贵的世界去出卖自己的资历、水平的斤两多少罢了，除非做艺术家，为自己的疯癫潇洒一回，也算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