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难得几回聚

聚会是人的最平常的社交活动之一。我生活在北美，这里的人管聚会叫开爬梯。海外漂泊近二十年，中国人的白人的朋友交了不少。几乎每隔一两个星期就会被邀请参加爬梯。也许是年龄的关系，怀旧之情愈来愈浓。午夜梦回，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青春年少时的老朋友，老同学。闻悉国内同学聚会盛行，很是羡慕。今年年初，接到恩师W老师的电子邮件，告知十月份清华计算机系举行五十周年系庆的消息，欣喜万分。退掉了已经买好的奥运期间回国的机票，渴望着借系庆之大好时机，见见几十年未见的老师们，同学们。

都说近乡情怯，在我这里却是近系庆之日情怯。与老师同学多年未见，见了面还认识吗？有没有陌生感？会不会不自在？都说国内人情日益淡漠，自己的热情会不会遭冷淡？越是接近系庆日，心情越是忐忑。

这一切的顾虑，在我见到老同学的第一秒钟就土崩瓦解。电影中常见的久别重逢的场景在现实中呈现：老同学见面，互相打量，脑海中飞快的搜索记忆，猛然想起，在叫出对方名字的同时紧紧拥抱在一起，眼里闪着泪花，几十年的时空在几秒钟内穿越。于是，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皱纹灰发，而是三十年前活泼泼的F、P、X、M,Fu。。。音容笑貌依旧，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接下来就是叙谈，谈不完的话。系庆大会成了同学叙谈会。管他台上讲什么，我们只管叙同学之情。系庆之日叙不完，于是再聚，家中聚，宴会中聚。同学中，有当将军的，有当大公司经理的，有级别很高的国家干部，但在聚会中，没有将军与百姓的区别，没有经理与雇员的距离，没有干部与群众的沟壑。同学，每一个人的身份都一样，同学。

系庆之后短短的十天里，我参加了九次这样的聚会。

最难忘与W老师、X、S、D、Q的聚会。W老师德高望重，桃李满园。他虽年过七旬，却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声音洪亮。笑谈往事，满面春风。几十年过去了，眼前的他，依然是那个受同学欢迎的好老师。

X温文儒雅，稳健坦诚。良好的修养自然流露于举手投足间，诚恳善良的本性尽显于言谈话语中；他幽默风趣，变戏法、讲笑话，活跃气氛，有了他，聚会就不会沉闷。听他不疾不缓娓娓而谈，依稀回到三十年前，那时他讲话就是这种语调，语气平缓语言真诚，平和自然却引人入胜，一如他的为人。他身上有一种隐隐的忧郁气质，无论是讲笑话还是聊天，都带着些许忧郁。只是感觉他的忧郁比以前更多更浓。朋友，真希望看到你轻松的笑容。

S待人真诚质朴，虽然头发稀了，但依然是三十年前那个精精神神的小伙：总是面带微笑，虽言语不多，但真挚热情，自自然然的让人产生信任感。

D见多识广，旷达乐观。眼前的他又唤回了我几十年前对他的第一印象，一个不像上海人的上海人。不知这句话是褒是贬，D，你不会介意吧？

Q快人快语，为人爽快热情，几十年未见，除了多了几根白发，笑眯眯的神情几乎没变。

那日的聚会食物丰盛，但更丰盛的是同学情谊师生恩义。手把美酒，追忆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如在目前。几十年前，我们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为探索知识求索人生，相聚于清华园。几度寒暑春秋，美丽的清华园中有我们抹不去的共同的记忆。几十年后，我们天各一方，山阻水隔难得相见，这次聚会就显得更加珍贵，更加不同寻常。虽说聚会是平常之事，但这样的聚会人生能有几回？我敬爱的老师，我亲爱的同学，下次聚会又会是何时？